山海有归处 上(71)
季垚吞了一口甜酒,闻言他把杯子搁在玻璃盘上,抬起眉毛说:“你可别来找借口糊弄我。如果你只是想来见我,大可不必用这样的理由,而我又不是一定会拒绝你。”
一同待在任务组里的同伴接连从符衷身边走过去,符衷一一和他们告别之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衣服,一边小声对季垚说:“我没有找借口,我确实从别人那儿听到些不得了的话。”
“是什么话呢?你从谁嘴巴里听到的?”
符衷扣好皮带,旁边忽然有人来找他,符衷急急忙忙地调整状态与之攀谈了几句。等把人打发走了之后符衷才回去将自己的背包提上,抄小路走出了仿真训练场:“现在大庭广众的不方便说,我们可以面对面聊聊吗?我现在刚走出训练场,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就往东走,去转运车的候车月台那里。”
季垚含了几下烟,兀自思索着吐出一口烟雾,然后他重又回到了还未组装完毕的枪支前:“你往东走吧。”
“收到,长官。”符衷的声音明显变得欢快起来,季垚忽然有种上了他的当的感觉。不过季垚心里并不懊恼,说不定符衷真的有什么秘密与他分享。
“你吃过晚饭了吗?”季垚抬头瞟了一眼时钟,现在是晚餐时间。
符衷正把背包挎在肩上,迈着腿往东边的月台走去。沿途一群群的人朝他迎面走来,符衷喜气洋洋地从这群面色倦怠的人中间穿过,像摇着尾巴的快乐大狗,一下午的高强度训练带来的疲惫感此刻一扫而空。他走过了几道封锁门,在在月台上去找了个没人的空位站好,踮起脚眺望了一下空空的转运车轨道:“还没吃,一下训就给您打电话了,准备到您那儿去一趟。”
“我也没吃,你来的时候给我买些饭菜带过来。在阿尔法区你能找到不少好餐馆,离我居住的地方不远。中餐,三素两荤,一定要有土豆,听见没有!给我说话!”
“听见了,长官,听着呢,这就记下来。”符衷装模做样地说道,“我写下来了,您要吃中餐,三素两荤,一定要有土豆。”
“住嘴!”季垚说,接着他就把电话挂断了。季垚捏着手机看了会儿,搓了搓热乎乎的双颊,重新干起活来。
乘坐转运车用不了几分钟符衷就赶到了阿尔法区,借着地图他找到了季垚居住的区域,在附近寻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中餐馆,进去就专门询问是否有土豆。符衷买了三素两荤,另外再买了酸奶,一并装在食盒里送到了季垚门前去。符衷按了门,然后在显示屏上向季垚问了好。
季垚早就在门边心急如焚地等着了,听见门响后他看了眼控制屏,再把端在手里调试的猎枪放下。见身上只着一件打底背心,特意在外面套了长袖衫后才装作不紧不慢的样子打开了门。
“老天,这是你第二次进我的门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季垚一把夺走了符衷手里的餐盒。
符衷卸下肩上的背包放在柜台上:“不干什么,只是刚好赶上了好时刻而已,这种时候我们就应该顺其自然。”
热腾腾的饭菜冒出了勾人的香气,季垚把它们摆上桌,回过头问符衷:“你只买了我的份吗?你不吃晚饭?”
“买两份太多,我怕浪费。”
季垚马上警觉起来,就像他以前总是被符衷套路而又总是中招的时候:“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符衷扣着手站在屋子中间,他先看了看季垚,再看了看桌上的餐盘,说:“我们一起分享不就刚刚正好了吗?”
果不其然又是一个套把季垚给套住了,他原本平展的眉毛此时立刻皱了起来,红着脖子凶他:“混蛋!谁允许你擅自决定上长官的桌子吃饭的?”
符衷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季垚几步走上前去堵在他面前,符衷也没躲开。季垚气不过,抬手拍了符衷的脑袋一下,掉过身子去了小隔间里。不一会儿后他就从隔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碗、两双筷子、两把调羹。季垚什么话都没说,走到餐桌前把碗筷分好,然后自己坐下来舀了一碗米饭。
他舀完饭后把碗放在跟前,刚拿起筷子要吃饭,想了想又放下了。符衷站在一边一动未动,饭菜再香他也不会擅自就上了桌。饿肚子和一起吃的概率各一半,符衷知道自己得搏一搏。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没看见我把碗筷都给你分好了吗?赶紧给我过来!坐下,乖乖吃饭!”季垚扭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不过土豆都是我的,你别想动!”
符衷心里顿时锣鼓喧天,他乐滋滋地笑了起来,洗了手后走过去在桌前坐下。季垚故意撇着嘴巴不肯看他,自己先提起筷子吃了第一口,然后符衷才肯动嘴。符衷果然一次都没去碰土豆。
中途,季垚抬起眼皮撩了撩,问:“你说要给我讲‘龙王’的事情,怎么还不开口?”
“怕您吃饭吃着心里不痛快,打算等饭后再讲的。”
“无妨,直接说,别浪费时间。”
符衷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点开了一段电话录音:“这是我和陈巍的两次通话,为了备份,我都录了音。他说他在何峦家里找到了一个奇怪的窖井、一个奇怪的盒子、一个奇怪的花纹。”
季垚默默地听完了录音,他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符衷知道他一声不吭就是心里有主意了,季垚肚子里的想法恐怕比热带雨林的树叶还多!
“他是说在一间小屋子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落里有这么一个窖井,里头藏着一个全密封、印有执行部的雄鹰巨树花纹的盒子?”
“啊,是的,我想他大概就是这么描述的。您关于这个雄鹰巨树有什么好想法吗?您认为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有什么想法不也得等到明白了原委之后才说出来吗?”季垚重新拿起木筷夹了一块炸土豆,在酱料里滚了一圈,“先说说那个叫何峦的人,他父亲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会说那样的醉话?”
符衷撑着手腕没吃东西,他忖度了一会儿才说:“我直觉认为那不像是醉话,倒像是一种具有导向性的暗示,或者别的什么。别忘了还有何峦的母亲,死前特意叮嘱他要去打开那个窖井。”
“那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我不知道,我想这也正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也许两者之间没有联系,但出现了‘龙王’这个巧合,我们不得不有所思考。”
季垚把土豆滚好了酱料,不过并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夹到了符衷碗里去。他泰然自若地收回手,没理会符衷的眼神,继续说道:“我自有定夺,吃完饭叫那两个人和我联系。”
符衷吃掉了土豆,说:“味道这么好,难怪您喜欢。”
“你这才知道土豆的好?怕不是你从来没吃过土豆?”
“不,长官,我吃过的土豆有千千万,但这一块是最好的。”
季垚吃完了碗里的米饭,停下筷子放在一边,掂起帕子揩了下手指。他看着符衷低头专心致志地解决餐盘里的茄子,脸上悄悄放了一点笑意出来,起身离开了餐桌:“人见人爱的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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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峦在屋子里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等这个周末过完就要回时间局里去住了。陈巍候在厨房里煮姜汤,正把红糖放下去时,他接到了符衷的电话。
“首长要见你。”符衷言简意赅地告诉他。
陈巍的手抖了一下,他忙把手机换到另一个耳朵上去:“快透露情报,首长要与我说什么?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惊动了这么一尊大佛?”
符衷扭头看了眼正在通讯界面上输入参数的季垚,说:“别担心,不是来治你的罪的。首长想跟你聊一聊关于奇怪的盒子还有龙王的事,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了,记得把何峦叫上。”
“老天!这怎么能呢?”陈巍忙关掉灶台的火,把锅里的姜汤倒进瓷碗里,捧去给了何峦喝下,“先让我们准备一下,替我向首长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