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归处 上(52)
魏山华有着非凡的洞察力,知道他话里有话:“我刚才说了什么过分的吗?”
“过不过分得要听的人说了算。”林城故意撇开视线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季垚刚才都被你吓坏了,而你这个呆瓜还不知道,你的这双锐目都看哪里去了?”
“尽会唬人。”魏山华烘干了手,笑着揄扬他,“你是学心理学的,你应该去开导一下季垚,他最近被什么人弄得魂不守舍的。”
“那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林城说,“可要额外付钱才能让我去做季垚的心理医生。”
林城长得清瘦、修长,穿着细腰身的斜襟外套,细褶亚麻布衬衫出自荷兰的品牌大师之手,外套的翻领就像歌剧演员那样漂亮,考究的衣着让他与外头典雅的西餐厅相得益彰。林城的手上戴着一枚令人琢磨不透的戒指,而这枚戒指只有在他离开时间局的时候才会戴上。他在时间局里穿着不起眼儿的作训服,但不能否认人人都讲究打扮。
魏山华喜欢他的穿着,打算再多与他待一会儿,于是快活而庄重地眨了眨眼睛:“我们来玩个游戏。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林城沉默了一阵,盯了中校蓝色的眼睛好半晌才开口:“你在想我们应该趁着这个没人的空当亲个嘴儿。”
魏山华愣在了原地,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林城就志在必得那般嗤笑了一声,背过身去准备离开了。魏山华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隔间里去,关上门板后扣着他的手指接起吻来。林城紧搂着魏山华的脖子,背靠着高高的门板和中校亲密地交换着体液。他们已经保持这种隐秘的关系很久了,表面上他们是中校和上尉,但这也确实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壁。
直到吻够了、深知再这样下去要被季垚抓住了,两人才清洗了手和嘴唇,一前一后走出了卫生间。魏山华的嘴唇被林城吮得艳红,他用冷水清洗了好几遍才让它看起来正常。林城走到外间去付了自己的饭钱,见魏山华走过来后就把那瓶朗姆酒送给了他。
林城手上搭着麂皮外套,语气平淡地和魏山华说了再见,然后大步走出了餐厅。外面停着一辆奔驰,林城披上外套防风,拉开后车座侧身坐了进去,奔驰很快就开走了。
“山花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季垚看着手机瞥了他一眼。
魏山华笑了笑,将朗姆酒放在桌上。坐在季垚左手边的霍牧银上校问他:“哪来的酒?”
“顺手拿的。”魏山华解释说,把龙舌兰酒推到了一边去。
季垚放下手机,趴在桌上数酒杯里的泡泡,光在酒水里折射,在他眼睛旁涂着一点琥珀色。他不说话,抬着一根手指沿酒杯滑动。暖气烘得季垚昏昏欲睡,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忽然想起符衷和陈巍一起出去,也许他们正在自己看不到的娱乐天堂里快活呢。他突然痛恨起时间局的规定来。季垚拿起切开了的柠檬狠狠咬了一口,酸得发苦了,他直把愤懑往肚子里咽。
*
符衷往烤锅里放了几块嫩肉,立刻冒出了滋滋的响声。他一个人伺候着一大桌食材,其他几个人尽在聊天、你推我搡。符衷觉得这样也很好,就让他们聊去吧,省的打扰到自己想念季垚。他和季垚的交往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支离破碎、五花八门的,他们没有哪一天是形影不离地度过的。同时那些印象也是泾渭分明的,从极好的到极坏的,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是八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小七,你这次参加的‘回溯计划’任务时长是多少?”
符衷咳了两声,把调料罐盖上,挥手散了散油烟,说:“不知道,上面没有明确说到底有多久。他们的意思是不管要耗费多少时间,只有完成了任务之后才能返航。”
老大撬开了第二瓶啤酒,给除了符衷之外的每个人都倒上了一点,忧心忡忡地看了符衷一眼,问:“那这意思是不完成任务就别想回来了?要是有什么意外或者难搞的事情呢?”
“闭嘴!尽知道说些不吉利的话!”陈巍推了推老大的后脑勺,“你要去看看‘回溯计划’任务组里都是些什么人!光是名单列出来一看就让人觉得我们赢定了,走着瞧吧。”
符衷一边笑一边擦了擦被调料刺激之后产生的眼泪。八胖喝了口酒,夹了一块熟透的牛肉在麻酱里滚了滚,接着又有了个馊主意:“咱们打个赌怎样,就赌这次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
“赌注?”
“七哥未来十年的单身生活。”
第24章 心猿意马
符衷停下手里拧瓶盖的动作,抬头朝三个人喊话回去:“你们打赌干我什么事?我可没说要参与你们赌局!我要是未来十年都单身的话准是赖你们几个,活该你们光棍一辈子!”
陈巍笑着直拍巴掌,把八胖剥好的虾肉夹过来,一手点着空气把个个脸上的神色都收入眼底,说:“那我看胖子你是要输得底裤都不剩了,哈哈,咱们当中有人要裸奔了!”
旁边的老大顿时大笑出声,符衷也忍不住笑起来,大伙儿都尽兴得满面通红。他们坐在一个单独的隔间里,推拉门掩上之后就看不见外头的光景了,而侧面的墙壁则全部用玻璃代替。隔间宽敞、洁净,坐在这儿就像坐在皇位上,从极远之处流过的江水都一览无余。一层楼有那么多人,他们这一桌准是最热闹的。
八胖剥好的虾被陈巍一筷子抢走了,不甘示弱地伸着筷子去夺,煎得喷香的虾肉在碗里跳来跳去,最后飞到了符衷的衣领上。这下最热闹的隔间安静下来了,老大嬉笑着放下酒杯,一声不响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看陈巍和八胖出糗。
符衷脱掉了防风外套,此时上身只穿了一件白绸缎衬衫。虾肉飞过来的时候他正低着头翻动烤锅里的三文鱼,于是他白得耀眼的衣领一眨眼工夫就染上了一块黄澄澄的油渍。符衷猛地眨了一下眼睛,忙扯过帕子将虾肉捡起来,再匆匆揩掉浮在布料上的油污。他擦了好一会儿,仍然有黄色的污渍留在上面。符衷叠好帕子放回去,问:“谁干的?”
“九儿!”
“八胖!”
他们互相指控,符衷一个都不信。他将袖口挽上去一点免得弄脏,白绸缎太金贵了。符衷坐在两人对面将他们扫了个遍,指指虾肉,说:“要么接下来帮我烤东西,要么一人一半把这只虾吃掉。自个儿选吧,这可是我新买的衣服,它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烤东西。”陈巍当机立断地回答,八胖与他做了同样的选择。
这下符衷满意地点点头,他用帕子将虾肉包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那接下来就给我好好盯着锅里的东西,别让我一个人忙冷忙热,结果你们个个都在那玩得不亦乐乎!赶紧给我把夹子和油料罐拿起来,快点!陈中尉,说的就是你!”
陈巍殷勤地照着符衷说的去做了,幸免于难的老大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抖着肩膀,符衷伸手拍了他一巴掌,老大马上变了张脸。符衷不动手了,他一个人干了这么久的活,这回轮到他休息了。陈巍将胡椒粉洒在三文鱼肉上,用夹子将其翻了个面,一边抬起眼睛看了看符衷,问:“七哥,你的衣服弄脏了怎么办?要我帮你洗干净吗?”
符衷正斜撑着额头看手机,闻言一动未动,像季垚那样挑起眼梢看人:“这衣服的面料很难洗的。好了,别提心吊胆地想着我的衣服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大不了不穿就是了,我不缺。”
三文鱼肉烤熟了,陈巍把它们分别放到四个人的盘子里。八胖弄好了配三文鱼的梅耶柠檬汁,一人分了一碟。符衷倒了些杜松子酒给他们,自己因为要开车,只得用牛奶代替。
盘子里的三文鱼没烤出正确的味道,符衷只吃一口就尝出来了。他知道这几个家伙手艺不精,但他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吃掉了鱼肉,然后又亲自动手烤制起食物来。他熟练地往锅架上洒了一把胡椒粉,鸡肉穿在讲究的细松枝上连着皮一起烤,直到成了黄褐色后再涂上了厚厚的蜂蜜,还有炒焦的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