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归处 上(196)
顾州被唐霁摔在地上,他瞥眼看到唐霁手里拿着针管,里面的液体是彩色的——竟然是那杯酒!
匕首刚要扎下来,顾州猛地一翻身避开,但大脑突然像遭到重击似的剧痛起来,他听到心脏激烈泵动的声音,眼前出现重影,而且整个世界都在变慢,像在放慢动作电影。
原来唐霁在酒里融了毒品,让人对时间的认知降低。他的这杯酒,放的位置很巧妙,就好像是特意为顾州准备的一样。
外面忽然响起枪声,唐霁不得不仄身躲避,他在倒塌的碎物掩护下破出窗户,拉着窗框上早已安好的滑轮索一跃而下,踢碎下一层楼的走廊玻璃跳进去,从放满冰块的柜子里抽出早先藏好的两柄枪,强大的火力立刻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一名队员冲进房间,看到倒在地上的顾州,抽出稀释剂注射进顾州的静脉,“慢动作”药效这才得以减缓。
外面还在继续追杀,宋尘提着箱子按照预定的路线进入电梯,按下了楼层按钮。唐霁看到尚且不明状况的人上了另一辆电梯,他用枪轰塌走廊——他的枪里居然会有高爆弹。
唐霁跳进了电梯窖井,翻身进入正在上升的电梯内部,用三秒钟的时间杀掉了里面所有的人,血喷到了电梯壁上,外面等着射杀唐霁的人只能看到电梯中同伴的尸体。
战斗持续到地面,宋尘刷开门禁来到暴风肆虐的地面上,他身上的温度很快就被剥夺干净了。顾州率领外部等候的人员展开围攻,混战中,宋尘开来那辆吉普车,唐霁跳了上去。
“小东西,干得不错。”唐霁不咸不淡地夸一句,咬掉弹匣换上,撑开顶盖架起高射炮和重机枪。
宋尘开车在雪地里横冲直撞,大片的雪尘被轮子翻起来,宁静的雪原上顿时一片狼藉,雪尘给了他们很好的屏障。
唐霁对着天上的飞机开炮,飞机倾泻下子弹打在吉普车上,弹孔很快密布车身。宋尘巧妙地变换车道来躲避炮弹,雪地上屡屡爆炸,风窗玻璃上全是雪沫,雨刮器断掉了一根。
顾州乘坐飞机上升,三架直升机对准了往西方公路飞奔的吉普车,顾州很快地命令开炮,这时唐霁调整发射器角度,两边的炮弹撞在一起,在半空中发出轰然巨响。
吉普车的车轴被打断了一根,开得有些颠簸,飞机上打下来的子弹射穿了玻璃,宋尘的左肩被打穿了,唐霁也中了弹,枪伤不能很快愈合。
就在唐霁准备带着宋尘一块跳车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另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团火焰从天上降下,翻滚着砸进不远处的树林里,竟然是一架飞机被击落了。
顾州的打击火力很快从唐霁车上移开,头顶的天穹中不断轰响,很明显是空中对抗。唐霁转过瞭望镜,看到天上不知何时飞来另一拨飞机,机身没有任何标识。
两边展开猛烈的攻击,顾州发现自己被围困了,他的飞机已经开始起火。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精准配合,而且对顾州的战术了如指掌。
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所有的战术他们都有破解的方法?简直......就像是自己带出来的手下一样。
紧接着,顾州发现了更骇人的事情——这些半路杀出的敌人,似乎他们的目标只是自己,所有的炮管都对着自己轰炸,而其于几架飞机反而显得很安全。
宋尘左肩被打穿,全身还有好几处骨折,开车的方向盘都拿不稳,但他一直咬牙忍住剧痛,用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他们往西方奔驰,目的地是赤塔。
唐霁看离得远了一些,宋尘此时嘴唇一阵一阵发白。他把宋尘扯开,换下他的驾驶位,把医药箱丢给他叫他自己先上点药。
突然疾驰的车辆离地而起,唐霁向上看,才发现是一架飞机把他们的车吊起来,正在不断往上升。舱门打开,飞行员朝他们大喊:“快上来!快!来不及了!”
唐霁捞起宋尘,先把他送上去,宋尘手里还一直抱着那个黑箱子。高空的狂风吹得人无法呼吸,唐霁死死攀住锁链,把另一个箱子甩上去,纵身翻进机舱内。
飞机的抓索一下子弹开,吉普车落下去,像一块陨石,轰然砸进林中,溅起大团的雪尘。
与此同时,顾州的飞机被击中了尾翼,整个机身瞬间失去平衡,笔直的往下坠落。顾州解开安全扣准备跳伞,回头却看见机舱中还有两个人。
一个受伤了,炸断了腿,降落伞包已经被划得稀烂。另一个是他朋友,抱着受伤的伙伴,泪流满面。
顾州卸下伞包冲过去,外面扑进来的大风中他根本听不清自己喊了什么话,他只记得自己把降落伞安在伤员背上,然后把他们推下了飞机,霎时,硝烟中开出两朵花。
此时又一枚导弹打过来,顾州扳住驾驶杆,踏下制动器,断掉尾翼的飞机在急剧的减速和惯性作用下猛地偏斜了一个垂直角度,然后和导弹一同扎进深厚的雪里。
飞机在着地的一瞬间就爆炸了,因为油箱已经裂开,火势极其迅猛。导弹也在离坠机十几米的地方炸出了一个深坑,一时间,钢铁碎片、火光、尘沙、大雪,一并冲上了天空。
雪原因为这一声巨响而沉寂。
第97章 寤寐难忘
飞机贴着低空徘徊,发出轰隆的噪音。冰川正在往下滑移,大片的森林被拦腰截断,不远处的贝加尔湖已经把湖岸都冻在一起,坚硬得像铁打的鼎炉。
雪尘渐渐落下去,迷蒙之中看到冲天的金色的火焰,炙烤着周围的雪被,很快就化成了水,汪汪地聚成了河流。碎裂的钢板深深插/进雪原中,其中一块上飞溅着瓢泼的鲜血。
林仪风搭着手站在机舱中,助手从后面给他披上大衣。他俯瞰地面长久地静默,绷紧的嘴角看不出悲喜,盘桓了一阵之后他命令飞机降落。
外面北风绕着山林奔走咆哮,一只夜枭逆着大风上行,林仪风搭着舷梯走下来,踏上松软的雪地。他望着前方的烈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化作烟雾散进冰冷的空气中。
“你们检查一下周边,不用跟着我。”林仪风抬手对武装的士兵说,他裹紧大衣,看了看西边的天空,那一片天很空旷,然后只身绕过残骸走进火光。
他在那块溅满了鲜血的钢板下停步,抬头辩认一番,这应该是机翼。深入雪地数米,林仪风可以想象,这么深的雪地下方埋着谁的尸体,他一定是被机翼扎穿的。
很快就把谁的死亡抛在脑后,林仪风不动声色地瞟一眼正在工作的士兵们,独自踽踽徘徊。忽然脚下踩到什么小巧的硬物,他踢开雪,弯腰捡起来。
是一部传呼机,没有被损坏,上面显示正在向外通话,等待对方接听。
林仪风回头看了一眼溅血的钢板。
中国西安,三叠正把葫芦鸡从厨房里端出来。他多年没有回家,故居没什么变化,只有家中父母都老去了不少。院中有一口古井,据说下面养着井龙王,冬暖夏凉,三九不冻。
饭厅里点着灯,宾客来了三两,对酒谈笑很是热闹。西安下了雪,窗户上蒙着一层雾潞,光晕都醉醺醺的。三叠擦干净手到院子里去洗刷祭祀的用品,冷风打头,他拉紧围巾。
忽然一种寂寞涌上心头,三叠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情感,只感觉没来由地想哭,却找不到缘由。
他看了看落雪的天,大概是天气太冷了,风吹着眼睛酸疼,有点想念顾州的怀抱。
等会儿一定要给顾州打个电话,三叠想,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碌,没顾上聊写衷肠。
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三叠停下手上的活,翘着手指摸出手机来看,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他以为是骚扰电话,没理,满手是油腻不好动作,放回衣兜等它自己挂断。
铃声一直在响,在寂静的西安的夜晚显得单调而冗长。
里头的二叔似是听见了,打开窗探出头来招呼:“乖娃,是不是你手机一直响起的?”
三叠晃晃手说他省得,上去帮年迈的二叔关好窗户。他捧着手机看,手因为泡着热水泡红了。铃声不知疲倦似的震个不停,起码有两分钟了,哪有振铃振这么长时间的。
忽地一阵冷风灌进衣领,三叠打了个激灵。猛然想起顾州曾对他说,如果有陌生号码打进来,记得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