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归处 上(180)
它们很幸福。
除夕,何峦去北京东城的时间局特殊训练基地接陈巍下训,时间还早,他脱掉衣服跨上跑步机开始跑步,额头上连着心跳计数器。
跑了十五公里下来,陈巍已经坐在旁边的横杆上等了他几分钟。何峦用毛巾擦掉汗水,徘徊了几圈之后再在陈巍旁边坐下。
“到底是你来接我还是我来接你?”陈巍把温水递给他,怀里抱着何峦的衣服,“都等你老久了,你看别人都走了,就剩我还在这里。”
何峦侧过身子亲他脸颊,说:“哪里只剩你一个,我不是还在这里么?”
陈巍拿帕子甩他,翘翘嘴:“赶紧把衣服穿上,天很冷,要感冒的。刚才心跳测过没有?正不正常?”
“正常。”何峦喝一口水,点点头,“我OK的,你不用操心我。明天就出发去西藏,我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今天除夕了。”陈巍突然看着窗外的雪说,雪中霓虹闪烁。
何峦穿好衣服,霓虹透过窗户照在他半边脸上,他对着窗呼一口气,转过头笑问:“想去吃点什么?想去哪里玩?在北京的最后一天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想吃开封菜的冰淇淋,草莓酱的那种。”陈巍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训练期间禁止我们吃这些东西,我都想了好久了,今天不管怎样我都要狗到一杯。”
陈巍瘦了一些,高强度训练加上禁食,他脸上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更有了棱角。
何峦给陈巍买了冰淇淋,他裹着毛领棉袄一边吃一边打哆嗦,有时候喂何峦一勺子,何峦看看街边的人群,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口含住了。
从陈巍最喜欢的一家面馆出来,陈巍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东西,用个黑口袋装着。何峦问他买了什么,陈巍跳着脚不告诉他。
“还想去哪里?”何峦问。
陈巍想了想,眺望了一下高楼,说:“去江边吧,那里很安静,可以看到江对岸的北城。”
江边比高楼林立的街区冷许多,何峦拉紧了驼绒围巾。江边修了一座公园,灯亮着,雪已经覆盖了花园。陈巍在临水的木板平台上看对岸的高楼,璀璨的灯光倒映在江水中。
“十年前我就住在这一片,那时候这边还是荒地,公园也没有,全是滩涂,还有些小码头和水产厂。”何峦指了指四周,给陈巍看,“那边本来有座堤坝,后来也被拆掉了。”
陈巍听何峦讲述江两岸的变化,他撑着栏杆微笑,偶尔说起何峦的旧事,陈巍也尽量让语气变得轻快。
末了,陈巍抬着下巴看远方的灯火,看着蛛网的白光炸开,说:“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竟然有点舍不得,就像我上大学离开故乡一样。”
“杭州一定也下雪了,前两天看电视,杭州遭受了低温。”
“故乡没有了冬夏,也再无春秋。”
“从西藏回来就去杭州,我陪你一起回去,希望那时的断桥还有残雪,梅花还没凋谢。”
他们在雪中拥吻,四下来往无人,水中忽然炸开烟花的倒影,热烈的声音从对岸传来,江畔灯火连天。
回到宿舍何峦要洗澡,陈巍把手里的黑口袋放在床头,从里面拿出一盒东西都一瓶液体。何峦刚要进浴室,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他,吓了一跳转身,换上睡衣的陈巍正抬着头看他。
陈巍抬手放上何峦的前胸,指缝中夹着一块正方形的蓝色小包装,隐约看得出一个环形。
“一起洗澡吗?”陈巍问他。
第89章 明月蒹葭
何峦抬手握住陈巍的手腕,垂眼看看他指缝里的东西,笑道:“你觉得我会拒绝你吗?”
陈巍被抱到洗手台上坐着,何峦笑着去亲吻他嘴唇,对方很顺从地张着嘴和他接吻,然后带起轻微的水声。旁边的花洒正哗哗地放水,浴室里渐渐弥漫起薄薄的水雾,身后的镜子变得有些模糊了。
玻璃上的影子交缠、重叠、摇晃,静谧的房间中只有时钟滴答作响,还有从水声中传来的,暧昧的叫声。
何峦一边动一边问他疼不疼,陈巍咬着嘴唇摇头,但又忍不住仰头呻/吟。声音甜腻,何峦沉溺于其中,像看着一朵花开放,花叶芬芳,福寿绵长。
他们听到大江东流的声音,还有黎明升起的低吟,风雪一遍一遍覆盖在起伏的山头,谁的身躯在被人拓开,又像是飞鸟穿破云雾,最后得见天光。
陈巍在镜中看到自己的面影,还有整个朦胧而曼妙的世界,他闻到春天降临的甜蜜,混合着樱桃成熟的芬芳。
像世界名画,光线在细腻的肌肤上游走,画家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间的心动,满园都是新开的蔷薇花。
最后陈巍累得瘫倒在何峦怀中,裹着被子躺在枕头上看着何峦进进出出收拾房间。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23:57。
何峦收拾好衣物,关掉浴室的灯出来,只有床头灯暗暗地亮着,窗帘拉了一半,陈巍正躺在他床上看窗外的大雪和天空。
掀开被子坐上去,外面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窗户上映出璀璨的光,常年漆黑的天幕中,无数朵烟花骤然炸开。远远地,还有钟声传来,那是市中心的纪年钟,一年只响这一次。
陈巍的眼里忽然流光溢彩,这时何峦微笑着俯身在他耳边祝福:“巍巍,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陈巍侧过身子去亲何峦的嘴唇,这唇峰起落分明,他肖想已久。
何峦抱着他在被褥中躺下,埋头在他的头发里,挑起眼梢看着外面的烟火,那烟火仿佛离他们十万八千里,只是另一个世界盛大的倒影。
他们依偎着睡去,何峦做了一个后半夜的梦,梦中山河春夏,柴扉小扣却无人踏花而归。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启程,陈巍坐在椅子上等候登机,皮箱是何峦给他收拾的,靠在靴子旁边。外面正下着雪,机场上不断传来哨声,科考队的专家从另一边走过,他们看起来都是精英。
坐了一阵,旁边的空位忽然坐下两个人,陈巍看看,轻快地打了招呼,是隔壁宿舍的两个朋友,不算很熟。
右边的卷毛问他:“陈巍,昨晚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半夜了都还不休息么?”
陈巍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跟何峦在浴室里做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就发出了那种声音,即使是花洒的水流也掩盖不了。
忽然红了耳朵。
“昨晚跨年,我和室友就等着看烟花,所以其他做了点事情,非常抱歉吵到你们休息,我下次会注意的。”
陈巍把声音放得稳重,笑着给人道了歉,好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把红红的耳朵恢复原状。他垂着眼睛踢自己的鞋尖,身下有些轻微不适,他动了动身子换个姿势坐。
第一次果然又痛又爽,陈巍疼得流眼泪,还是不肯让何峦停下来。
左边的眼镜察觉到陈巍的不正常,坐过去一些扶住陈巍:“哪里不舒服吗?马上就要上飞机了,这时候可不能有事。”
“我没事,就是昨天运动量太大,腿有点软,休息一下就好了。”陈巍把眼镜的手从背上拉下来,“你们不去机场准备吗?怎么来关心起我了?”
卷毛说:“我们是同一架飞机,看你坐在这里不挪屁股,就来问问你是不是有啥事。那边在吹哨子,GOGOGO,该走了。”
眼镜拍拍屁股站起来要拉陈巍,陈巍还是坐着摇头:“我在等人,我室友等会儿要来......看,他就在那里。”
卷毛和眼镜一起回头,高瘦的何峦刚收了伞,穿着风衣朝这边走过来。他拂去肩头的雪花,兜着手走到陈巍面前,左右看了看旁边两个灯泡,没说话。
陈巍问他去了哪里,何峦把手从衣兜里伸出来,手指上挂着一条纸扎的鲤鱼:“我去福神的花车下求来的锦鲤,新年礼物,送给你。”
锦鲤做得很精细,口中衔着莲花,没有画眼珠子,要求福的人自己亲手点上。陈巍捧着锦鲤端详,抬眼笑着感谢何峦,忽然听见遥远的花车经过的吹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