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节日将近,这柳家旧属说要送礼,而莲升无暇同他周旋,便应了下来,说:“那改日再叙,登门就不必了,另寻个地方坐坐。”
电话一挂,莲升的身影在车上消失,睁眼已是在湖底再往下。
地下的业果已经小上一圈,原来是双掌环握那么大,如今是鹅蛋大小,似乎不到千年就能净化完全。
再看笼罩在上的业火金莲,花瓣已呈现出萎靡之状,金光黯淡,只业火还熊熊燃烧。
莲升看了良久,竟然化出真身,直接将业果托住,莲上大火焚燎,比原先的要烈上百倍千倍。
但她此举无疑也是在以身为饲,好在业果并不会因为多吃一斛灵力,业障便再加上一成。
它吃任它吃,待这业障尽散,她定能全数讨回。
五日。
莲升亲身净化业果足足五日,五日一毕,她余下半边身也差点不能动弹,在地下多待了半天才挪得动身。
回到车上时,她既不急着系安全带,也不启动车,单是拉开扶手箱,把引玉留下的烟丝盒拿了出来。
她轻嗅两下,其实已经闻不出什么味,只是五天没见,想引玉了。
可惜那画还挂在卧室的墙上,没拿出来。
莲升缓过来些许,转而看起手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竟都是祁羽非打过来的。
像这样的未接来电,她鲜少会回,但想起引玉和这祁羽非关系还算可以,便难得地打了回去。
祁羽非竟然没接,打了三次也是一样。
莲升索性不再打,走前特地绕邬家开了一圈,看宅中无甚异样,也便放心回去了。
五天恰到周末,回去刚好能见到鱼素菡。
鱼素菡在读初二,个子抽高了许多,比耳报神的人身还要高上一大截。
院中,檬檬一见到鱼素菡,便寸步不离地跟着,而那不远处的躺椅上,耳报神正大喇喇地躺着摇扇子。
宅中的纸人都出来了,一个个各玩各的,爱演戏便演戏,爱蹦跳便蹦跳,热闹得荒谬。
莲升开车进去,一众纸人纷纷躲到一边。她见鱼素菡走近,便降下车窗问:“在学校住得怎么样?”
“还行。”长大些许,鱼素菡的性子和莲升可以说是一脉相承,话少,看着会给人距离感,活脱脱一酷妹。
她看莲升脸色苍白,赶紧说:“姐姐你去休息。”
放好车,莲升歇倒是歇了,却没好好躺着,而是一头扎进了画里。
画中白玉京一成不变,因残卷是挂在问心斋,所以莲升一进画,就能看见那搁在陋室中的软榻,和榻上榻下堆得一丝缝隙也不留的文牍。
引玉伏在矮案上,差点连安身之处也没有,如今身侧堆满东西,只能跣足往书卷和竹简上踏。
她昏昏欲睡,听见画里传来动静,忙不迭起身问:“莲升?”
“是我。”画中人说。
引玉松了口气,神色幽慵地往画上睨,说:“又做什么去了,几天不见,可别是背着我在外边玩乐。”
“我是怎样的,你又不是不清楚。”
引玉坐起来些许,促狭道:“每年都消失个几日,年假还多过我,回回问起都不说,你不告诉我,那我往后有事也不同你说了。”
“总不会是瞒你做坏事。”画中人叹息。
引玉其实能猜到,莲升消失的这些时日,多半和业果有关,但她人不在小荒渚,自然没有证据,只能慢声慢气地说:“坏又能坏到哪去,我巴不得你更坏一些。”
话里又是欲。
“那你想我多坏,我看看做不做得来。”画中人声音虽淡却酥。
引玉走到画中,一眼便看穿莲升的伪装,这人故作无恙,姿态却比平时生硬,分明在忍着痛。
她走到屏障前,气不来,只是心闷,闷在看得见却碰不着。
这么多年,她早该习惯了,可心一急,还是会跟水里的鱼一样,不长记性,差点便一头撞上去。
莲升见她皱眉,淡笑说:“还是别让我作坏了,省得你有气无处泄。”
“我哪里气,丁点不气。”引玉抬手覆上屏障,假意抚摸莲升侧颊,越是碰不着,越是渴盼,凑近说:“看见我,你身上疲乏会少些么。”
莲升看着她开合的唇,承认是有少。
引玉笑了,往莲升颈下那处敲,可惜这屏障无色无形,敲不出声响,“那你解开两颗纽扣,我给你看点别的。”
莲升不动声色,纤长手指往扣子上勾,好像是买有赠,还多解了一颗。
引玉笑得双肩微颤,打趣说:“莲升,你的欲都快写满脸了,你再解两颗,我做给你看。”
那边的人轻易便勾开了扣子,好似得品春酝,一口就醉得目光痴而炽烈。
明明不缠绵,也不难舍,这情潮却热热烈烈,有始而得终。
所幸,两人都不算太寂寞。
那日之后,莲升去了萃珲一趟,才得知祁羽非竟是要和她说这萃珲八宝楼的事,正是“说”,而非商讨。
祁羽非自知这辈子不能成仙,寿命总会有尽,她是一点也不想将萃珲八宝楼交回到祁家手里,百年千年后亦然。
她虽还不清楚“鱼泽芝”是何身份,却笃信世上唯有此人能帮她办到。
莲升答应下来,她以后总归是要离开鱼家,这萃珲八宝楼也算是好去处。
“正好萃珲的主人不需要常常露面,合适你当。”祁羽非心满意足,转头还大方地打开了萃珲的宝库,说:“喜欢什么随意拿,这次我买单。”
莲升只是扫了一眼,无甚兴致,说:“我还挑什么,萃珲以后还不是会到我手里。”
祁羽非伏在高层的栏杆上,展台上的种种全部入眼,良久才说一句:“引玉是去了哪里,我十根手指都快数完了,也没见她回来。”
“远乡。”莲升淡声。
祁羽非一愣,又问:“何时回来?”
莲升不假思索:“快了。”
和千年相比,五百年算快,两百年自然也算。
两百年一过,地下业果竟完全消失,蕴藏在其中的灵力如烟花般迸溅开来,滋养起这小荒渚的每一寸土地,而属于莲升的那一份,不出所料也归回到莲升灵台。
那日,小荒渚下起了瓢泼大雨,溟漠大地隐隐复苏,浩瀚灵力翻江又掀天,竟自涌出云霄,直直撞上那寂寂塔刹。
小悟墟的桃树好像大梦初醒,盘曲成笼的根须被挠了好几下,她陡然收枝收根,转身化作人形,怔怔盯起脚边那乌云踏雪的猫儿,久久说不出话。
猫儿舔爪,还伏身痛快地伸了个懒腰,幽绿眼珠子一转,这才惊诧地说:“当神仙了呀,真是厉害。”
阮桃想说,她不厉害,猫儿才厉害呢。
隔着那塔刹,瓢泼大雨下的萃珲八宝楼正在拍卖一件举世珍宝,是掌大的莲台一座,座上出价的人数不胜数。
价钱节节垒高,逼得半数人不敢摇铃。
楼上一间贵宾席纱帘全放,里面的人听说是新客,但不声不响,又不露面观宝,就好像只是来听个响。
客人穿一身水墨旗袍,沉得住气,是一眼也没有往帘外看。
女侍估摸不准这位客人的脾气,弯腰问:“客人可有心仪的拍卖品?往后可就只剩两件了。”
“不急。”引玉搁下盖碗,幽慢地说:“等人来。”
女侍讷讷问:“客人等的是哪一位?”
她才问完,便见贵客环臂起身,站在帘前朝下打量。
“摇铃,示价。”引玉兴味十足。
“摇几下,示多少价?”女侍着急问。
引玉比了个数。
这数额大,女侍心下微惊,却还是掀开纱帘,不疾不徐地摇起了铃。
这一摇,全场惊动,人人探头不语。
穿着水墨旗袍的人终于还是露了面,大大方方地往下打量,在看见恰好进楼的那一人时,微微动唇。
“莲升。”
这名字陌生,此地无人知晓。
引玉仿佛跨越时空而来,迎上莲升目光便得逞一笑。她来时悄悄,正因为莲升瞒她,她也无伤大雅地瞒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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