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什么。”莲升投去无甚波澜的一眼。
此鬼一个激灵,说:“供龙娉大人差使!”
边上众鬼趁引玉和莲升无暇顾及其他,又一个往外飞。
不料这地方只是看着开阔,实则前路堵死,就好像立着看不见的屏障,压根飞不过去。
“那为什么你没有花押,龙娉竟不怕你忽然反水?”引玉好奇。
鬼舔舔嘴唇,说:“我对赌局没兴趣,像我这样的,灵犀城里多着呢,我们都是后面才来的,来前的事情,不、不大清楚!”
闻言,莲升将符箓尽数捻皱在手,只一施力,细碎粉末徐徐落下。
她抬手吹开,手腕再一动,一朵金莲绽在掌中,唰地变作长鞭一柄。
莲升甩鞭,将半空中的鬼拽至面前,拽了有十来只,拽下后也不加以束缚,反正这些鬼被吓得不敢动弹,连逃都不会逃了。
她逐一探鬼魂灵台,发现有的灵台中有花押,有的没有。
“如何?”引玉问。
莲升吐出“参差不齐”四字,扬起金光灿灿的鞭柄,朝一只同样没有花押的鬼颅顶敲去。
那鬼被敲得抖擞,一瞬间好像什么秽念都被净去了,而后才呆呆愣愣想起,他应该怕才是!
“你又是何时到的灵犀城,见过蛇妖不曾?”莲升神色凉薄,平静道:“哪个清楚灵犀城旧事的,尽管站出来。”
被敲了头的鬼伏地不动,眼珠子都不敢转,赶紧回答:“我、我是七年前到灵犀城的,蛇妖、蛇妖见过,她是枉死城的旧主,跟着她的话,来日定能到枉死城!”
枉死城,那地方于鬼祟而言,其实和牢狱无差,但在龙娉手中,却成了豪赌之地,虽然封闭,却比外边不知要快活多少。
“你怎知她是枉死城的旧主,她说的?”引玉终于松开手里的鬼,手臂抬了一阵,已稍稍有些酸乏。
被敲头的那位说:“当年我在两际海见过她一面,她摇的一手好骰子,她当时可是意气风发,说枉死城里人人都会玩这些,将枉死城说得千般好。后来我在两际海等不到转生,干脆逃了出来,碰巧逃到这灵犀城,单是见她一面,便认出了她!”
引玉看了怀里的猫,确信龙娉的魂就在此处,索性问:“城隍木像出游,是谁的主意,是龙娉叫你们这么做的?”
莲升面前乖乖巧巧跪了一众鬼,一个个光是看见那垂落在地的长鞭,就怕到想嚎啕大叫。
其中一只开口时忍不住嚎出声,赶忙给了自己一掌掴,说:“今儿其实不是城隍诞日,这灵犀城早就没有城隍了!说起来,自打我来到这灵犀城,便常能见到木像出巡,想来应该是龙娉的主意!”
引玉兴味盎然地说:“细说。”
那鬼恨不得表现得更好一些,着着急急开口:“只要有活人进城,守门的便会摇铃,彼时我们就会把城隍木像推出来,将误入此地的活人困住。”
“此举是为何。”莲升轻甩金鞭。
“活人进灵犀城,是必须要碰赌桌的,否则灵台如何生出花押,他们那活躯,可比纸扎的要好使,下注下得快,口齿又利索,龙娉就好和他们赌!”鬼答得飞快。
引玉了然,难怪这灵犀城会有活人,且还能不被夺舍。
远处飞蹿的鬼见撞天撞不出,钻地又钻不动,干脆也跪了过去,一个个嚷嚷自己知道的才算多。
“大人问我,我知道的比他们都多!”
“你算什么东西,问我才对,我啊在这灵犀城待了十来年了,论资历,他们都比不上我。”
“大人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我原就是这灵犀城的城民,我知道妖祸是何时起的,赌局又是何时兴的!”
引玉下颌微抬,惊讶道:“我还以为先前那一批鬼,全受花押挟制了。”
“我、我扮成了投奔此地的鬼,侥幸避开!”那城民说。
“那你细说,灵犀城为何变成如今这样,龙娉又是何时来的。”引玉好整以暇地说。
哪知,被别的鬼抢答了,“那日有人进贡,过后不久,城中近半的人便离不开赌桌了,只一些人得幸保得清明!”
“不过么,保全神志的那些没能保住性命,没多久就闹了妖祸,是蛇妖闹出来的,正、正是……龙娉!”
“不错,龙娉还四处翻找了一阵,也不知是找什么东西,反正那几日里,她把那些不近赌桌的都杀了,我、我正也是那时亡命的!”说话的鬼双目通红,说不上有多悲恸,时日已久,好似已经看淡。
他看了两位大人,壮起胆道:“不瞒两位大人,我起初扮作外来鬼留在城中,是想借机取龙娉性命,可她……根本不是我杀得了的,此事不了了之,我又不忍离开灵犀城,只得留下苟且。”
“我知道龙娉找什么,找婴孩!”一只鬼扬声,“没错,只是灵犀城那时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婴孩了,所以她找了个空。”
“龙娉那时厉害,在外作乱时是蛇妖真身,在宫中却扮作修仙者,贼喊捉贼。便是因她,宫中赌风大盛,城主扬言,百姓亦可进去一观!”
“那可是前所未有的,寻常人平日哪有机会踏进宫门,那消息一出,所有人一窝蜂涌进去,一些循规蹈矩的,还真是为看赌局而去,有的却趁乱劫掠,把城主府邸洗劫一空!”
引玉能想象到,当时的灵犀城该有多乱,她眼眸一垂,幽幽说:“龙娉可真是,四处当小人。”
莲升收起金鞭,吹散掌中金光,说:“是她做得出来的。”
众鬼还是不敢起身,没了金鞭,还有其他。
有鬼说:“谁能想到,灵犀城会变成这样,明明宫里已经被洗劫一净,城主也不闻不问,日日沉浸赌局。有些个不免好奇,什么赌局竟能叫人这般沉迷,于是斗胆一试,试过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引玉料到如此,就如扪天都,也正是有人不信邪,一试后却不能自拔。
“继续说。”莲升淡淡道。
鬼魂们争先作答,唯恐答得慢一些,就要遭灭顶之灾,说:“那时候几乎整座灵犀城的人都迷恋赌局,沉迷者灵台中会生出花押。我自幼就向往修仙,发现其中诡秘,哪里敢近赌桌。”
他稍稍一顿,回忆往昔种种,继续说:“而那些长了花押的,因为废寝忘食,不日便死了,死后还有瘾,却碰不了凡间之物,所以瘾再大也参不了赌。”
“这灵犀城,当属龙娉的赌瘾最重,她正是在灵犀城找不到婴孩,才到扪天都的吧。”引玉,“可看样子,当时的婴孩心也没能让她彻底止瘾。”
“心瘾难去。”莲升说。
“那时一些人是病死的,躯壳已不能再用了,龙娉只能做纸傀,好让死魂继续参赌。而一些还能用的,被死魂侵占,直到尸身彻底腐烂。”
“难怪灵犀城纸傀众多。”引玉不轻不重地摸起猫儿头。
“我是不碰赌局的,我只是想进枉死城罢了,那地方自在,不像两际海,在那里面要受阴兵控制。”
此鬼说得越多,胆就越肥,也不怕说了错话,继续道:“后来,龙娉想到了一个奇佳的法子,能让纸傀看起来和活人一样,便是方才两位大人从傀中取出来的符,这样,也好把活人骗进城。”
“都做到这地步了,龙娉竟还束手束脚,是怕劫雷轰顶?”莲升凭空取出一方帕子,不紧不慢擦拭手心。
方才捻碎符纸,有些尘屑还沾在她手上。
“灵犀城的活躯所剩不多,否则也不必用纸傀凑数,还要把活人骗进来夺躯。”引玉捏起一只猫耳,想叫装睡的龙娉听得更清楚。
“否则我们也不会冲两位大人下手啊!”众鬼纷纷磕头。
“可惜。”引玉看向怀中猫,俯身说:“你们被她骗了,她自己都回不了枉死城,如何带你们进去。”
就在此时,遥遥传来一声“龙娉”。
这呼唤来得突然,幽幽的,又孱弱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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