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碰,旁人也能。”莲升意味不明道。
引玉顿时明白,却故作不知地“唔”了一声,指着画便说起别的,“你看,这几个人影是不是色深些,我便是就着这些墨迹,在画里找到了小悟墟的几样东西。”
“观察入微。”莲升轻哂,“画里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暂未发现。”引玉推窗,往外张望了一阵,说:“不过我又到了花楼上,路过那凭栏侧卧的女子时,稍稍停留了一会。”
“她说的是哪一句?”莲升问。
“说的既不是你辨出来的那句,观口型,也和我上回看到的不同。”引玉环起双臂。
“是什么?”
“是……”引玉的神色淡了下去,回忆时,唇齿跟着一动,不大笃定地说:“起高楼,问前路。”
到底听不见声音,那美妇说了什么,唯能靠猜,一字错则全意错。
莲升抬手轻抹卷上墨色,说:“无嫌能进你的画,画中人的字字句句也许不是巧合。”
“如果真是这样,无嫌可给我留了不少谜。”引玉摇头,没有指摘之意,无嫌已成役傀,能留得了话,已算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不知道,她口中的‘楼’,是什么楼,‘镜’又是哪面镜。”莲升皱眉。
香满衣,云满路。
镜中人,镜中事。
起高楼,问前路。
这一个个字拆开倒是认识,放在一起,倒像是生搬硬凑的。
“无嫌会不会就是去芙蓉浦渡的雷劫?”引玉刚说完,自个儿先摇头否认了,“我从不知道她和那地方也有瓜葛。”
“得寻个时机,去一趟芙蓉浦。”莲升睨向窗外,确认屋外没有藏人,继续说:“可以把他们带出来了。”
引玉关上窗,转而往画上一敲,状似叩门。
刹那间,一股劲从画里冲出,原本空空如也的大堂,转瞬挤满生气。
人影往画外一涌,撞得桌椅东倒西歪,轰隆一阵响。
看这行人又是背衣箱,又是抱竹篓的,篓中还搁着那只叫做“大师哥”的人偶,就算不认得他们,仅凭这些玩意,也该识得,这就是外边来的戏班子。
白朝阳差点摔倒,那一个趔趄已让他塌腰岔腿的,可他还是不撒手,把胸口捂得死紧,要是寻常宝贝,哪用护得这么严密。
霍金枝眼前天旋地转,过一阵才回过神,转向引玉便说:“多谢仙姑!”
一群人瑟瑟发抖,唯恐康家人折返,听到店小二说搜寻的人走远了,才坐下喘气。
霍金枝叹气说:“那把火哪是我们放的,我们就算再痛恨那日砸了戏台的人,也不必拿整个康家宅子开涮,何况,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啊,我们日日烧香拜佛的,怎会做得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白泠湘摇头,说:“我们有仙人护佑,那火也许是仙人放的,他们罪有应得罢了。他们非要报复,只能报复到仙人头上,可是他们敢么。”
听到这话,白朝阳更是把胸口捂得紧。
“总听人说,你们这戏班子得神仙护佑,也不知是哪一位神。”引玉朝篓中那花脸人偶看去,说:“莫非是你们供着的这位?”
霍金枝摇头说:“那是咱们的祖师爷,是该日日供着,不过,它只管台上事,台下的不由它管,护佑我们的神仙自然也不是它。”
“难怪你们敢来晦雪天,原来不是不怕死,是仗着有神仙相助。”引玉打趣。
这一句玩笑话没能令白朝阳卸下心防,他紧咬牙关,暗暗朝身侧那有几分像他的妇人看去。
白泠湘摇头不语。
引玉慢吞吞说:“过几日晦雪天要封锁城门,如今只有北门还敞着,你们要是想走,还是早做打算为好,不过今日就算了,康家的人定还要四下搜寻。”
外面风大雪大,兴许到处都是康家的眼线,除非躲到雪下三尺,怕是走哪都能被康家找着。
霍金枝眉头不展,也不知如何是好,颤声说:“我们原是为找恩人而来,恩人是出家人,我们便一路撘戏台子,分文不收,为大伙儿唱几出戏,当是为恩人积德,哪料,恩人没找着,还碰到了这样的事。”
听到“出家人”,莲升神色一变,一字一顿地复述:“出家人?”
霍金枝没看莲升神色,颔首说:“应该是俗家弟子,看他未剃度,但又穿着僧袍。”
引玉微眯起眼,随即又故作从容,说:“这里的寺庙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砸成了废墟,和尚道士能走即走,你们来前要是问清楚了,也不必白走这一趟。”
“ 我们只知道这地方民不聊生,其他的不曾听人说起。”霍金枝哀声说:“谁想到竟有人打砸寺庙道观,在外面,这种事可是闻所未闻。”
“那出家人是如何对你们有恩的?”引玉坐下,怀里空空,才想起又把耳报神忘在了楼上,那“老人家”想必正在房中腹诽谩骂。
莲升却问:“你们口中的出家人,是男相,还是女相。”
“男相。”霍金枝说:“男和尚!”
这般笃定,定然没错。
莲升紧皱眉头。
霍金枝又说:“于他而言,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不过他救的可是我的性命。”她不愿多说,扭头朝白泠湘看去,目光一撞,两人间似乎有三言两句说不完的悄悄话。
“那护佑的神仙又是打哪儿来的。”莲升问。
“就是他。”霍金枝笑了笑,继续说:“只不过在我们平常人看来,就连刚入道的也称得上神仙,什么神仙护佑,不过是传来传去变了味。”
引玉假意信了她的话,也笑,“倒也是,我如今可不就被喊作‘仙姑’么。”
“二位当得起。”霍金枝说。
引玉看向柜台后,话也算是说给柯广原听的,“既然今夜还不能走,你们便先在客栈里住一夜,房钱便免了,掌柜的也当积积功德。”
柯广原想为仙姑做事还来不及,自然仙姑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当即安排道:“对对,今夜诸位就在小店里歇一宿,明儿我去打探打探消息,时机一到,各位便赶紧出城。房间么,我立刻去收拾,几位安心住下就是。”
店小二眼珠一转,把粗布往肩上甩,麻利道:“我去就是,楼上客房都干净的,把褥子铺上就能睡了。”
霍金枝等人眼眶通红,惊喜得不知如何道谢才合适。
此前被康觉海戏弄过的霍兰妗眼泪直流,捂脸说:“那日唱戏,二位也出了面,如今又承二位的恩,不知如何还才好。”
霍金枝也躬身,欲哭又笑,说:“旧恩人没寻着,如今又添新恩人,真是上天眷顾。”
“当我是行善积德。”莲升面色不改。
店小二铺好床褥,匆匆跑下来,说:“诸位随我来。”
等这戏班子安顿下来,引玉才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
记忆到底是复苏了,茶水怎么喝都不对味,还得是酒,她懒懒散散道:“能把人留住也算好。”
莲升站在不远处观画,画上的墨色越来越明显了,轮廓又清晰了几分。
她心知,真身融入灵台,此乃必然。
“不出所料,救他们的人与佛门有关。”引玉放下茶盏。
莲升转身,眸色沉沉地说:“是不出所料,但也出乎意料,那点金光根本就是灵命尊的,不过听戏班子的人说,救他们的人,是男相。”
又是怪事一桩。
天上人人知晓,灵命得大圆满,而男女性别乃是身外之物,牠没有肉/身,自然不分男女,只是,在白玉京时,从始至终,灵命都只以女身示人。
引玉想起了往昔,也自然记得灵命该是什么模样。她哧笑说:“为了不被认出,倒也可能变作他人模样。”
“灵命尊神通广大,变换模样的确易于反掌。”莲升走过去,捏起引玉的茶盏微微一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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