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升额头抵住引玉的额,气息乱得不同平时,说:“是,有一事也不容忽视。”
“什么?”引玉偏头,耳往莲升嘴边送,好听得更清些。
莲升目光一定,干脆咬了上去,咬得引玉耳垂飞红。
引玉犹如酒气上脸,人还是清醒的,却醉醺醺地迷了眼。
莲升用牙研磨,含糊不清道:“我到康家时,无嫌不在,如今当家的算是康喜名,他藏不住话,一哄便知而不言,道无嫌要离开数日,归期未定。”
引玉环在莲升颈上的双臂往下一滑,在身后一阵摸索,竟拿了只胭脂罐。她眉眼浸透欲/色,明明身上脸上苍白似纸,耳畔和眼角的红却令她比胭脂艳。
“你觉得,那劫雷是奔着无嫌去的?”她掀开瓷盖,指腹沾了胭脂。
“无嫌是役傀,倒也有可能会替身后之人承雷劫。”莲升说。
“可惜如今寻不到她踪影。”引玉漫不经心地碰着罐中朱色,倏然抬眸:“劫雷一落,势必会惊动天地,能否就着那地动山摇之势找过去?”
“不能,那劫雷先我落下,我未能觉察到动静,想必是受刑者设法遮掩了。”莲升企图拿开引玉手里的胭脂罐,却见引玉避开,干脆欺上前,噙住她淡色的唇。
并非亲得响,只因为此处再没别的声音,使得那弄水嬉春的动静尤为分明。
引玉气喘不定,身心俱是酣于欲念,哪还环得紧莲升的脖颈,往后一仰又贴到镜前,后颈冷不丁凉得呼出一声哭噎。
她轻推莲升的肩,娇慵柔靡地抬手,沾了胭脂的手往莲升唇上抹。
抹得不匀,还涂出了嘴唇边际,好像被吃了,又没吃干净。
引玉笑说:“莲升,我要吃你胭脂了。”
说完,她真吃上前,像在将冻雪舔化,饶有滋味地品着。
情这一字,也讲一报还一报。
她是如何让莲升沾上胭脂,如何折磨人似的慢条斯理啖尝,便是如何被弄得浑身桃色难掩,被吃得分不清哪是胭粉痕迹,哪里是唇齿磨出的春痕。
垫在下的白裳皱成一团,身后铜镜已被焐热,但最热的,当属引玉的身。
引玉踩在莲升肩头的脚一阵搐搦,她咬住牙关,不想叫喊出声。
这画里处处是人,虽人人俱假,却因四下安静,而显得她好像在枕地席天地地纵心于欲,引玉她……也没那么没羞没臊。
“怎么不叫?”莲升衣裳也乱,起身撬开引玉的牙,偏要听到那咽咽软语。她一通乱搅,看引玉闷声不吭,再次觉得,一而再再而三破戒的只她一人。
“你叫,我便叫。”引玉说。
莲升亲着她,心房是大敞的门户,只抛饵人一个动念,她数不清的浄戒便不攻自破。
“明珰,明珰,这么叫你爱听么。”
引玉泛了潮,更是意乱情迷,把莲升的手往下一拉,含混道:“再来。”
半夜里得知莲升回来,柯广原才从屋中步出,查验起店小二的雕刻成果。
店小二头回掌刀,能刻出个形状就不错了,挠头说:“还是您亲自来,省得我把桌子划花了。”
柯广原不苛求他一下便能成雕花大师,弯腰吹开木屑,小声问:“仙姑回来时,可有提到什么。”
“没,两人入了画,到现在还没出来。”店小二说。
柯广原朝墙上望去,好似花了眼。他提灯走近,看清后猛地顿住,招手说:“你来看!”
店小二茫然走去,也受了一惊。
画上竟浮现出浅淡墨色,隐约能看到山水和楼阁的轮廓。
二十三年,晦雪天黑雪化白,数以千计的画也全部褪淡成白,如今终于浅露颜色。
柯广原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振奋,他哑声问:“神仙,要回来了吗。”
店小二忙不迭看向窗外,鹅毛大雪还是没停,真怕这墨色只是昙花一现。他是鬼,喜此地阴气不假,可他……曾也是人啊。
他怔了许久,不敢抱有希冀,摇头说:“或许只是因为两位仙姑进到画中,二十三年之久,那神仙哪还会回来。”
柯广原眼中振奋渐渐隐退,哀哀叹了一口气,扭头又雕桌角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柯广原和店小二坐得都走了神,引玉和莲升才从画里出来。
引玉一身倦意,出了去方知画上显露墨色,她知晓是灵台和真身的原因,但不知,单是这画有变,还是整个晦雪天的画都会变。
莲升捏住画边,原先湿淋淋的画纸已干燥如初,一点泡了水的痕迹都没留下。
两人心照不宣,飞快相视一眼。
柯广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才知两位仙姑出来了,忙问:“两位仙姑可是在画里发现了什么奇异之处,否则这画怎会……”
“没什么特别之处。”引玉开口,那酥懈之意浸满骨子。
柯广原一怔,当自己白高兴了一场,转而问:“仙姑先吃饭还是先休息?”
“休息。”莲升说。
引玉倒也想快些上楼,看看原先装了柯广原魂魄的那幅画。
上了楼,引玉找出画卷,见画上还是空无一物,才松下一口气,楼下的画是她真身上撕下的一角,哪能一样。
她斜倚在榻上,朝莲升睨去,揉开手腕上的胭脂说:“世上最锱铢必较的,当属你。”
莲升凭空取出一手帕,又施了术法用热水打湿,盖在引玉腕上,说:“那最擅长撒诈捣虚的,是不是你?”
“我何时撒过谎?”引玉用那湿帕子擦去胭脂。
莲升面上不沾欲/色,说出的话却含着最浓的春/情。
“说我锱铢必较,好像心有不满,可要是我不那样计较,你能得趣?你哪来的不满,明明乐不可支。”她说。
“被你识破了。”引玉拉起袖子,从手腕擦到小臂,忽然看到帕上好像绣有什么。她一顿,展开才知,绣的竟是戏水鸳鸯。
莲升一动不动看她。
引玉笑了,摸起帕子上微微隆起的彩线,戏谑道:“在小荒渚那二十多年没白待,又是剪纸又是刺绣,还会扎纸人。莲升,手可真巧呀,何时绣的?”
“手巧”二字,咬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莲升弯腰,目光在引玉手腕的春痕上流连,说:“在你睡着时。”
引玉拎起帕子,“给我烘干弄净了,我要好好放着。”
莲升想起一事,说:“昨儿忘了问,你为什么会坐在镜台前。”
引玉一愣,当即往莲升肩上一推,“都赖你,害我忘了事。”
“什么?”莲升问。
“我辨了门外那女子的口型,说的依稀是‘镜中人,镜中事’,所以才在镜台前坐了许久。”引玉皱眉。
莲升一愣,说:“我倒也看她说了话,但观其嘴型,似乎是‘香满衣,云满路’。”
“这也差得太多了。”引玉一嗤,“或许是我多虑,她说的话可能无甚意义。”
她见帕子一净,便揣到怀里,说:“昨日你上白玉京,还是见不到人?”
“不错。”莲升说。
引玉沉默片刻,不安道:“我想起来,以前那猫仙一身仙力被抽,也不知如今仙神失踪,是不是身遭不测。”
“你还想起什么了。”莲升看着她,心微紧。
引玉躺到矮榻上,袖袋里硌得慌,才想到要往袖中掏,一边说:“想知道?那你找找法子,哄我说出来。”
起先在画里时溺心于情,将衣裳百般揉蹭,那珠子竟未掉出去。
引玉握住珠子,慢慢吞吞说:“我从画里带出来一物,能带得出来,看来本就是外物。”
“是什么?”莲升捏住引玉手腕,拉到自己面前。
“看。”引玉展开五指,一颗灰色圆珠现于手心。
上边有刻字,莲升一看即知,神色随之一变,念了出来:“涅槃。”
难怪引玉觉得熟悉,不想竟是“涅槃”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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