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多,痛楚偏多。
莲升拿了令牌,手伸出窗外,好让城墙上的人看清。
城墙上的守卫看到令牌,扬声大喊:“打开城门——”
作者有话说:
=3=
第159章
铜门在轰隆声中缓慢敞开, 门里竟连一个守卫也不见,那些个守门,似乎全在城墙上了。
引玉摸起猫儿的脑袋,说:“如果没有令牌, 便不能放行么, 这么看, 守卫倒也还算严密,难不成城里当真是人鬼共室?”
她看向薛问雪, 眉梢一抬便问:“这灵犀城以前也这样?”
灵犀城的天不算热,临近的小羡村降了雨, 此地也凉快了些许, 更别提天色将晚, 本就已到霜凉露冻之时。
这等天气,薛问雪却是大汗涔涔, 目光悚然一颤, 心绪好像又飘开了。
他毫无血色的嘴一动,说:“以前虽也要看令牌, 门却是敞着的。灵犀城被称作蛮夷,实则是好客之地,就算来者手无令牌,只要不是敌军,皆可放行。”
莲升收回手,将令牌还予薛问雪, 淡声问:“你离开灵犀城究竟多久了,当初为何离开, 可是因为妖患鬼祸?”
薛问雪接了令牌, 窸窸窣窣往衣襟里放, 多一眼也不愿看。
他沉默许久,下垂的目光中含着难言的情绪,什么恨和苦楚统统冒了出来,就好比,这灵犀城不过是他的伤心地。
“他不愿说,便别再强求。”引玉轻悠悠一言,“答案想必都在城中。”
薛问雪手背上青筋虬起,让阮桃看得发懵。
阮桃伸手去戳,小声问:“你也要长枝了么。”
薛问雪沉默。
城墙上传来声音,把守城门的士兵似乎急不可耐,扬声催促:“进不进去?若只是前来嬉闹的,便抓你们问罪!”
马车辘辘驶进,没给对方擒捉的机会。
进了城门,薛问雪撩起垂帘,目不转睛往外打量,喉头一动,这才说:“我离开此地,不是因为妖患鬼祸。那时灵犀城还算安宁,我只是想走就走。”
“我隐约记得。”引玉好整以暇地往后一倚,“你最后一次见许千里,是在这灵犀城外,我以为你对这地方厌入骨了,所以连令牌都不愿看,如今一想,似乎不是这样。”
薛问雪哽住,撘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抓成拳,“我生在此地,亲眷亦在此地,怎可能厌得完完全全,我有时也会想……回来看看。那次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劲,近城门却又不想进去,临走时碰巧撞见许千里。”
引玉微微颔首,托起猫儿的脑袋挠其下颌,极想知道龙娉要忍到什么时候。
这龙娉,倒是会装死的。
马车才驶进城,一阵铜擦声便远远传来,隐隐约约,好像碎玉和落珠。
“什么声音。”引玉往外打量,却见不到人。
“铜锣。”莲升皱眉。
那曲调听着不甚喜庆,一声声间隔有致,就好比小荒渚中,那些非人为操纵的器物所倒腾出来的声音。
整条街都没有传出人声,倒是隔街隔巷之处,有铜锣在响。
要是没有那铜锣声,引玉万会认定,这是一座空城。
长街阒无一人,和扪天都,及不移山的荒村有几分像。
两匹马不再奔驰,而是缓慢踱步,连马蹄声都比遥遥传来的铜锣声要响。
引玉特地打量了沿途的房屋,果真一个人影也没看见,此边的屋舍全是房门紧闭状。
生气……
生气无多,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当真像是人鬼共室。
“守门那几人多半是被摄魂了,空城有何好守的,活人在这地方还要担惊受怕,谁知哪一日就成厉鬼的盘中餐了。”引玉还在捋猫儿的背。
她确信,这灵犀城必不是死城,可街市空空,未免太古怪了些,连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未留下。
“龙娉要是占下了灵犀城,她留众人性命,一是为了玩骰,二则只能是为了制造假象,引人进城。”莲升揣测。
“也是,如果没有源源不绝的人进城,她的赌桌如何能长盛。”引玉往猫儿眉心轻碰,觉察到猫儿紧闭的眼皮子微微又动。
“原来在城外时,以为是离得远,所以阴气淡。”莲升的目光凛凛一动,“如今进城,才知这阴气不比小羡村的重。”
“鬼祟要想藏息,若非境界高深,便只能借物。”引玉甚是不解,观此地生息,哪足够满城的鬼祟夺舍以藏。
她碰了归月的鼻头,说:“难不成,这地方的鬼祟都被驱走了。”
“驱走?我看未必,龙娉千方百计,不就是为了赌局么。”莲升淡哂,“正是为此,她才酿就妖祸,鸠占鹊巢。”
引玉怀里的猫依旧没有睁眼,气息俨然又乱,装睡只装了个三分像,好似不是为了瞒过旁人,而是为了骗过自己。
边上,阮桃心惊胆战,如今裴知不在身边,车厢好似空了许多。
她左右也不知道挨着谁好,抱起手臂左右张望,小声说:“或许都被裴知带走了吧,这也不像蛇巢,地上可连蛇皮都没有。”
倒也是,此地干净,别说蛇皮,就连别的秽物也不见,和龙娉山洞里那乱糟糟的巢截然不同。
薛问雪沉默不语,喉头一动,把想说之话全咽了下去。他双眼有些许红,撑在膝上的手转而握剑,神色间流露出几分茫然无措。
“下去看看。”莲升话音方落,马车便停下不动。
引玉下了马车,朝生气聚集处走,沿途推开了几户房门,里边果然连鬼影也不见。
莲升特地留意了足下,和扪天都不同,这灵犀城的地下未被挖空,赌局也不知设在何处。
阮桃和薛问雪也跟着下了马车,一人好奇地左右打量,一人却心事重重,遥遥望着某一处。
“生气就聚在铜擦声传来处,过去一探究竟。”引玉抬手指去,“不过这乐声听着非喜非哀的,不知办的什么事。”
莲升不声不响地朝薛问雪看去,话都写在眼里。
薛问雪浑身僵硬,紧闭的唇动了动,抬手掐算了一下,竟连手指也在发颤。他说:“今日特殊,是灵犀城城隍的诞日,应当会有木像出巡。”
他暗暗往胸口按去,隔着衣襟触碰那块令牌,往前走了几步,又说:“我十来岁时就离开灵犀城,至今已有三十来年。”
光看薛问雪的相貌,可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但因为是修仙之人,也无甚稀奇,在这般年纪就能到达这境界的,也算是有所成。
薛问雪走在前面,像是故意避开众人,叫人看不到他脸上神色。虽已离开三十多年,他仍是走得轻车熟路,明明这灵犀城的路弯弯绕绕,他却一下就能找着方向。
耳报神如今是在阮桃怀中,幽慢地说:“少小离家老大回,是什么感觉?看你也不像是念着这地方的,否则怎会数十年不曾回来一趟,当初是为什么离开,为了修仙?”
薛问雪又不说话了,他不比谢聆好懂,都是心里藏了事的。
阮桃还是头一回这么抱着耳报神,掀着它那碎花裙摆把玩,似乎格外喜欢裙上的红绿大花。
到底是小孩儿,比那两个当神仙的小上不知多少,耳报神不声不响容她把玩。
这灵犀城中既没有碧瓦朱檐,亦不见雕梁绣柱,这里简简陋陋,屋舍矮墩墩一片,看着不大结实,只比不移山村里的稍稍好上些许,是勉强能安居的模样。
城里城外一个样,都是茅室蓬户,和扪天都一比,当真算得上云泥有别。
此地应当是有信奉的,所有屋舍的墙面上绘有神仙,看样子多半是此地的城隍。
如此看,今日是城隍诞日,庆礼是该大办,有铜锣声也不算稀奇,街市空空也得以解释。
只是,这样就更不像是被龙娉占据,怕还真是龙娉为引人进城而制造的假象。
引玉看着薛问雪的背影,说:“以前的城隍诞日也是这样么。”
薛问雪步履渐慢,似乎陷入回忆,哑声说:“不是,以前时街上到处是人,所有人夹道欢迎,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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