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莲升也猛地抬眉,朝声音传来处望去。
众鬼连这是个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只觉得是更厉害的人物要来索龙娉的命了,连忙屁滚尿流地避开。
只见一个人影徐徐步近,她趔趔趄趄,好像奄奄一息,观其生息也甚是薄弱。
以往,要是看见这样的躯壳,鬼祟们如何忍得住,这根本就是块香馍馍,偏偏这地方极不寻常。
再一看,此人的侧脸、脖颈和手脚上全是黑纹,所谓生息薄弱,原来是因为她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由天胎修成的不化骨,这哪里是他们能肖想的。
莲升敛了目光,眼底惊异一点不剩,语气无甚起伏地说:“天胎。”
这么个气息奄奄的躯,让众鬼本能垂涎。
可他们哪里敢夺,甚至有多远就躲多远,整个鬼贴在此间的无形屏障上,看都不愿多看。
引玉笑了,状似寻常地说:“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带着旱魃往别处去了么。”
裴知没有说话,还在步步靠近,她眼里有浓浓的怨,摆明是为复仇而来。
就在此时,引玉怀中的猫猛地抽动,四条腿全部打直了,睁眼时瞳仁却依旧无光。
只见一缕青烟走蛇般,从猫儿眉心处飞掠而出,直赴裴知!
这青烟挟着浓浓妖气,是龙娉。
莲升任之飞远,脸上的神色是变也未变,而引玉也和视而不见一样。
众鬼更不敢往前,他们认得龙娉的气息,但完全没料到,龙娉竟也在这。
这……这必然是陷阱!
果不其然,龙娉的魂猛朝那“不化骨”撞去,撞进去后,“不化骨”陡然一变,变成了一只瓷瓶,嘭地落在地上。
龙娉的魂被困住了,不论她怎么撞,也撞不出瓶身。
众鬼大惊,原来方才的不化骨是假的,这两位仙姑,怕是有通天之能!
引玉嘴角方扬起些许,便察觉怀里的猫又挣了一下。
猫儿张嘴,弓起身干呕许久,一团湿淋淋的秽物噗嗤落地。
不是别的,正是龙娉化小的躯。
作者有话说:
=3=
第162章
归月遽然大吐, 吐得突然,引玉连那玩意是什么都来不及看清,匆匆往后一避,末了, 才看到那是一团蛇躯。
引玉也曾怀疑, 龙娉的蛇身是不是藏在了归月身上, 毕竟两个躯必不能同时驱使,在龙娉夺舍归月后, 势必要把自己原先的躯藏起来。
可引玉顺着皮毛捋过一遍,没能捋出东西。
就算动用灵力也无济于事, 蛇躯没了魂, 生气和归月的混在一块, 二者可谓是难舍难分。
这一路,引玉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龙娉消失在林中时, 只余那十二面骰落在原地,怎么也不可能是凭空消失, 如今才知……
这玩意竟藏在归月腹中。
吐出蛇躯后,猫儿终于哼哼唧唧,也不故作假寐了,只是一双眼依旧无神。
引玉的心微微一松,匆忙探了归月的灵台。
果不其然,裹在归月灵台上的白雾已经消散, 小小一只猫伏在玉台上,好像只余一息。
此乃万幸, 魂虽然孱弱, 好在齐全。
引玉轻舒一口气, 挠向归月下颌,听这猫无甚意识地打起咕噜,心疼又不免好笑。
地上那蚯蚓大小的蛇身被莲升一脚踩住,因是无魂之壳,所以动也不动。
莲升不惊奇,早在刚才“裴知”开口时,她便猜到,这是引玉的计,此计虽然不够妥善,但骗龙娉绰绰有余。
她不由分说地甩出三尺长刃,移开脚后,用剑尖将蛇身挑高,说:“你是不是早有打算,用裴知引她出来。”
没了魂,蛇身软趴趴地挂在剑锋中,被莲升递到瓷瓶前。
龙娉魂在瓶中,哪里看得到外边种种,只依稀感受得到躯壳所在。
引玉颔首,见归月眼又闭上,心知此事急不得,说:“是有打算,别怪我事前没和你商议,我是恰好用了画,又恰好和诸鬼谈及龙娉行骗一事,是她自己先乱了气息,我将计就计,轻轻一钓,就将她钓出来了。”
“何时怪过你。”莲升侧过剑身,锋刃锐利,直接将龙娉的蛇鳞割破。
她话锋一转,说:“你技高人胆大,昔日是钓些别的,如今连蛇都能钓上来了。”
话中“别的”,也不知是不是在暗指她自己。
引玉笑说:“切莫妄自菲薄,明明是先钓得了别的,后来的虫鱼虾蛇,便也能应付自如了。”
“好一个应付自如。”莲升又翻转剑锋,金芒一晃,刮掉龙娉的一片鳞,“我怎么不知道,还有那些个鸟虫鱼虾。”
“哎呀,什么味。”引玉轻吸鼻子。
莲升看着剑上蛇,说:“刚酿的醋不酸,嗅错了。”
这云纹蛇鳞,要放在整个慧水赤山,可算是万里挑一,就好比天胎,本该有一步登天之命。
只可惜,龙娉反其道而行,让自己这命烂到了极点,当真是一念错则一步错,一步错则步步错。
“龙娉不可能轻易放弃天胎,早在裴知走时,她便装作将醒不醒,若非你先前施她金光,她怕是已经跟着裴知去了。”引玉朝瓷瓶走近。
“我猜到如此。”莲升料事如神,平淡一嗤,“所以那金光的效力并不长久,在进灵犀城的时候,就已经散尽了,只是龙娉直到刚才,才敢斗胆一试。”
“这算心有灵犀么。”引玉促狭地睨着这正颜厉色的莲,忍不住又说起题外之话。
莲升睨她。
引玉收敛问:“你就说,我那‘裴知’画得像不像?”
可太像了,并非是画那么简单,画上竟还覆有微弱生息和死气,真假难辨。
即便是莲升,若非猜到裴知不该出现在此地,定也会错认。
“如果裴知入画,还当是照镜自观。”莲升说。
“此前我还想,龙娉到底有多想回枉死城当鬼王。”引玉慢声,“如今算是知道了,她到处坑蒙拐骗,那城主之位要是讨不回来,她在慧水赤山便彻底没有容身之地了。”
这还真是,这一众鬼里,不少是从外边来的,听信了她的鬼话,真以为跟着她就能进枉死城,还当她是昔日那威风凛凛的枉死城城主。
另外一些,便是受花押所制,都是些好掌控的。
想来龙娉已至强弩之末,这些四面八方来的厉鬼不碰赌桌,她自己逼迫不得,只能一味撒谎。
这谎言要是被揭穿,众鬼如何肯放过她,定要将她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龙娉,你可知错。”莲升将金剑往前一送,剑尖抵上瓷瓶。
明明只是轻轻触碰,瓶中却能听到嗡一声响。
龙娉两耳欲聋,觉察到自己那躯壳只有“一墙之隔”,当瓷瓶是纸糊的,忍痛狂撞不停。
到如今,她也没想明白,方才那天胎怎么会是假的,明明躯壳和气息一样不差!
当年没能夺得天胎,如今再受拦阻,龙娉头痛欲裂,又怕又愤,扬声问:“她是不是也给你们石珠子了,我知道那石珠子能造幻象。刚才那天胎,就是你们用石珠造出来的吧,否则怎会那么像!”
引玉弯腰细听,笑说:“若非有你,我还不知道,那些丑得惊人的纸傀能靠幻象以假乱真。不过,这一计我尚无暇尝试,所以你看见的裴知并非幻象。”
“不是幻象?”龙娉惊骇,“可她的气息,她的模样……”
“便让你再见识见识。”引玉大度,抬膝踏出一步。
莲升是一步生花,引玉却不是。
在这画中世界,她的一步能令万物骤变。
画中原是漆黑一片,眨眼之间竟亮到叫人睁不开眼。
众鬼惶惶,微微睁开一道眼缝,才知周遭竟变作村落和流水,既能闻到花草香,又能听见孩童嬉闹。
一些不甘长跪的鬼,猛又腾身,想要撞出这天地。不料,他们的脑袋咚了一声,又撞着那无形屏障了。
所以此间未变,不过是“天地”变了。
瓷瓶只是一禁制,龙娉被困在其中,虽看不见景象,却能听到声音,也能闻得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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