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升冷着脸看她,话未说出口, 可责怪之意都写在了面上。
“谁让您不出手。”引玉还先发制人, 捏着手指头说:“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莲升目光一敛, 不再看这乱她禅心的人,握伞的手却是一紧, 淡声说:“你就使劲折腾我吧。”
“什么?”引玉故作不解。
莲升不吭声,再应一句, 她眼底怕是就盛不住愠意了。
伞一遮, 康觉海哪还看得着那朝他扔雪球的人, 只见另一人面色冰冷地执着伞,模样倒也是好看的, 却叫人心凛, 就跟檐下的冰碴子一样。
康觉海刚要发飙,被他勒在身前的花旦便挣个不停, 手上的钗子把他的脸给划着了。他怒不可遏,无暇去擒那两女的,将花旦往戏台上一按,吩咐道:“去把那两人给我捉过来,生面孔啊,可得好好问问来路!”
那夜在引玉和莲升手里吃过亏的几人都不在, 一众人未将两名弱质女子放在眼里,刀棍都不拿, 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花旦被牢牢压着, 侧脸直往木板上贴, 哭得是一个梨花带雨,哪还管顾得了什么品性德行,当即骂道:“当真是恶棍,我看你们康家没一个活人,个个都是吃人的鬼!”
康觉海在这晦雪天里横行霸道多年,压根没人敢骂他,这晦雪天里大多都是饿着肚子的,还得靠康家施粥才能过活,恨他的,也还得奉承他。
他气得咧嘴大笑,按着花旦的脸,使得她抬不起头,逼近道:“再说几句听听,我看你这张贱嘴还能吐出什么花,听说你们这戏班子有神仙护佑,神仙呢?神仙怎么不来救你啊?”
“滚,滚开!”花旦撕心裂肺地喊。
“神仙不会来晦雪天的,你啊,还是老实点!”康觉海大笑。
戏班子其他人见不得花旦受这般□□,那丑生更甚,也满口“王八蛋”骂不停,偏偏那康觉海好似不当一回事,越听笑得愈是张扬,越是起劲。
“你再挣扎一个试试?我等会儿就把你这戏班子的人都杀了。”康觉海压低声音,“反正在这晦雪天里,你们就算死了,外面也没人会知晓。”
花旦瞳仁紧缩,浑身一个哆嗦,哭喊道:“你饶了他们,饶了他们吧,你要什么尽管拿去,伤我一人就好,不要祸及旁人!”
“晚了。”康觉海作势要拉花旦的戏袍,那只手刚碰着花旦那绣满缠枝的袖子,便哎哟一声,后背火辣辣一片,痛得不成样子。
那边去擒引玉和莲升的人没能得手,他们袖里的符箓一张张往外飘,像是被风卷出来的!
见状,一伙人连蹦带跳的,想把半空中飘着的符箓给抓下来,哪知刚要抓到,符箓又被风卷高,分明是有人故意把他们当猴耍!
康觉海后背痛得厉害,不得不退开。
那花旦双眼噙泪,还不明白这恶棍怎就放过她了,她听到一声“着火了”,忙不迭起身,才看到康觉海后背上火光晃晃,火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
康觉海啊啊大叫,手也不敢往后背上拍,一个劲在原地打转,喊道:“都愣着干什么,灭火,帮我灭火啊!”
只见一张烧着的符落在他脚边,他连忙捡起,就着符箓余下那一角,认出这是一张“火符”,怒红了眼问:“谁的符,谁用的,谁!”
没人敢应声,他们头顶上,符箓跟蝴蝶一样全在飘着。
莲升重新将伞柄打直了,往引玉头上一遮,不以为意地朝那被火烫了屁股的人斜去一眼,问:“满意了?”
引玉笑得双眼弯弯,“厉害啊鱼老板,借他们的符箓出手,当不是自己做的?”
“这是他们该受的,不是我该受的。”莲升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动,把术法收了。
飘在空中的符箓齐齐落下,乍一眼,好像祭奠用的黄纸。
那些人忙着为康觉海灭火,哪有空捡符,连符箓被自己踩在脚下也无心管顾。
到底是符箓招来的火,哪是那么好灭的。
那火不光灭不了,还越烧越烈,为了灭火,一群人操起家伙,直往康觉海后背和臀上拍,跟杖刑一般,拍了半天不见火焰消减,反而把康觉海打得龇牙咧嘴地狂叫。
是挺有意思的,但引玉笑不出来,康家恶事做绝,照她看,这点惩罚压根不够。
“主子,这火灭不了啊!”有人颤着声喊。
康觉海到处乱窜,干脆往雪上一躺,使劲蹭动着,腰臀一块儿扭,目眦欲裂道:“到底是谁放的火,是谁放的火!”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手里的符都一样,如今符箓又散了遍地,哪知道用的是谁手里的。
没想到在雪里滚了数圈,火还是没灭,又被一群人这么盯着,康觉海脸面尽失,气得周身发抖,扬声道:“快扶我回去,用符,用符灭火!”
“那、那这些人呢?”
康觉海哪还管顾得了这么多,心里头那点花花肠子全被烧没了,滋儿哇乱叫道:“回去,回去!先灭火!”
火覆了康觉海整个背,皮肉怕是都烧烂了。
“今日暂且饶过他们,明儿把他们全部擒到我跟前,一个也不许剩!”康觉海大喊。
康觉海的随从连忙答应,一群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去扶,怕把自己也烧着了。有两人被推了出去,不得不一左一右架住康觉海,将他抬远了。
闹事的人一走,花旦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喘气不停。
那演丑角的连忙跑上前,跪坐在她面前问:“怎么样,他可有伤着你?”
花旦捂住被掌掴的侧颊,抿着唇摇头。
台后,一年轻男子捂着胸口缓缓步出,边上跟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
妇人惴惴不安地望着康觉海等人渐远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朝男子心口一盯,迟疑道:“是不是……神仙显灵了?”
旁人齐齐看向那男子,竟都不觉得惊诧。
男子还是捂着胸口不松,掌下分明压了东西。他迟疑道:“可是它,此番并未亮金光。”
妇人四处望了一圈,轻声说:“或许只是你没注意到,这一趟,我们果然没白来。”
“娘。”男子神色挣扎,“要不这东西还是放您那吧。”
白泠湘摇头:“是给你的,合该你拿。”
花旦站起身,冲着远处引玉和莲升二人微微躬身,哑声说:“下回若再遇到这样的事,两位姑娘尽管走,切莫惹祸上身。”
引玉坐下,还往身侧拍拍,示意莲升也跟着坐。
莲升偏不坐,就这样站着打伞,朝远处睨去,问道:“晦雪天变成如今这样,外边的人应当都清楚才是,你们为何还要来?”
这戏班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大大小小并起来有近二十人,怎么也不该拖家携口来这贫苦严寒之地送命。
花旦朝白泠湘看去,又望向白朝阳捂在胸口前的手,目光怯怯的,有话不敢说。
另一穿着彩衣的半老徐娘走出来一步,说:“有故人在此地,想顺道来找,但他……如今不知还在不在。”
莲升颔首,目光锐利凛凛,又问:“你们来时不曾听说康家在这地方只手遮天?”
彩衣妇人嗫嚅道:“知道,但我们太想见到那位故人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白泠湘颔首,神色间若有所思,说:“金枝,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霍金枝沉默了片刻,挤出笑说:“当年来时,我也不过二十岁,当时我当花旦,路上遭歹徒惦记,是他救我。时过境迁,如今再来,却已不知恩人身在何处。”
她微微摇头,“听说康家有修仙者步了天梯,飞升入白玉京。他们背后有人撑腰,所以才如此蛮横。”
这和坊间流传显然不同,康家蛮横,难道不是因为包括无嫌在内的,那一群设下厉坛的修仙人?
“飞升?那可是大事,康家横行二十年,想来那得道的,当神仙也不过二十载。”引玉被冻得嗓子发干,咳了两声,嗤笑说:“康家此前邀你们去康家祝寿,既然是寿辰,那位飞升的仙可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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