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戴着面具,估计眼也一眨没眨,不看着她咽完不安心。
喝得一滴不剩,邬引玉把碗往桌上一搁,怪的是,这苦水入腹竟一点感觉也没有。
“感觉如何。”判官又说:“一些人喝了净灵水会痛苦难忍。”
就算这不是净灵水,喝了也该有些效果吧,可邬引玉就是周身轻轻,脑中空空,什么药效也体会不到。
她哂着说:“看来我是例外。”
作者有话说:
=3=
第42章
喝的不是这里的忘醧, 此处的苦水自然也成不了解药。
邬引玉心中仿佛有灵光一现,浓雾暗影般的迷惘被照得荡然无存。她了然,梦里的地方,才该是她灵魂归处。
判官状似惶惶地退了数步, 跌坐在座椅上, 僵着声说:“起效或许会慢一些, 不如这样,你改日再来冥塔一趟, 今日照旧路回去,我便不送了。”
邬引玉怎可能连个心眼也不留, 直接问:“可我没有冥簿, 此后该如何是好。”
判官故作镇定说:“写上便是!”
“现在能写么?”邬引玉追问。
判官撘在桌上的手微一动弹, 却没拿笔,说:“此事工序甚多, 你等着就是。”
邬引玉点头说是, 转身便离了塔。
冥塔下,那两位阴差还是岿然不动得站着, 其中一位木讷如斯,另一位挤眉弄眼,像在求救。
邬引玉哪救得了这阴差,她如今进退维谷,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只能拂了对方的意, 不多看他一眼。
上独木前,她料想判官不会善罢甘休, 但回头见冥塔森森, 还是踏了上去。
起先那独木一点问题也没有, 边上黑蒙蒙的海水也和平日一样,水声滔滔,似是有无数魂灵在扑腾挣扎。
乱腾腾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捣得人心乱如麻。
“我下辈子不敢作恶了,求大人放过!”
“想回去看一眼我的子女,看完那一眼,我必老实受罚!”
“好烫的海水,好痛,我要被煮熟了!”
“冷,冷死我了!”
邬引玉无动于衷,她已不是头一次过独木,此时听到这样的哭闹,已是波澜不惊。
走到近半,异象顿生,独木竟摇晃不已,像是海上扁舟,很快就要被大浪撞到支离破碎!
这样的独木,又怎能容人站稳?邬引玉一个趔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鬼怪在水中备受折磨,活人要是掉进里面,也好受不到哪去。跌进去,活人魂极易和躯壳断开牵连,会再也回不了阳间。
海水看似没有沸腾,也没有结冰,实则一侧滚烫,一侧寒凉,专用来洗去恶鬼身上的罪污,蹚过这海,才能到孽镜台前,过了孽镜台,才能往生。
海上原本能落脚的地方也就只有两足宽的独木,如今独木晃荡不停,又没个扶手,分明是要将独木上的过客往死里折腾。
水里恶鬼还跟疯了一般,齐齐露出骷髅利爪,作势要把邬引玉拉下水。
若非判官有意,独木又怎么会晃成这样,恶鬼又怎敢拉人下水?
邬引玉一颗心高高悬起,猛将腕上一串五帝钱捋了下来。她仰身一倒,背后是齐齐伸长的灰白手臂,近要坠入水中时,一道莲纹弧光倏然亮起。
好亮,她近要睁不开眼。
所有鬼怪呜呜痛吟,不约而同地收回手臂,齐刷刷躲进水底。
整片海面静得出奇,竟连波澜也不见了,而横跨海面的独木也未再晃动,像是被人牢牢按住。
邬引玉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甚至还没来得及扯断串起五帝钱的红绳,一睁眼便回到了现世。
睁眼的一瞬,她猛朝床头看去,只见有未来得及隐退的金光从锦盒缝里渗出。
须臾间,那光灭了,快得像是幻觉。
锦盒是鱼泽芝放在她床头的,傍晚在盛鲜宝珍坊时,鱼泽芝还说,那红玉有安神之用。
原来,是被动了手脚才有安神之用。
邬引玉坐起身,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把桌上那锦盒抓了过来,慢腾腾掀开盖。
盒中红玉静悄悄躺着,摸起来仍是凉丝丝,冻得她匆忙缩起手指。
此时是半夜两点,虽然她素来没有扰人清梦的习惯,但此时各种疑问积攒心头,一刻也不想等,干脆爬起身,朝鱼泽芝的房间走去。
邬引玉轻手叩门,没想到才等了数秒,门便开了。
鱼泽芝站在门里,虽然换了睡袍,头发也松松散散,可眼里没有倦意,显然还没睡下。
“方便聊聊么。”邬引玉环起手臂。
鱼泽芝偏身容门外人进门。
经这一遭,邬引玉倒是又弄清楚了一件事,比方说,鱼泽芝不会害她。
于是她毫无顾虑地往对方沙发上坐,慢悠悠说:“好累。”
鱼泽芝倒是平静,自顾自倒了杯温水,往她面前放,说:“从两际海回来了?判官怎么说。”
邬引玉睨着面前的人,目光挟了几分质问,那嘴角一翘,便似笑非笑着,像在勾着对方全盘托出。
“还是说。”鱼泽芝往她肩头轻轻一拂,将两际海鬼祟留下的指痕给拍散了,“判官什么也没提?”
邬引玉侧头看向那只手,距离太近,鱼泽芝腕上菩提木珠的香气已扑到她鼻边,熏得她心旷神怡。
她双手交握着往膝上搁,说:“我没来得及问判官牙樯滩的事,还差点被他弄进海里。”
鱼泽芝伸出食指,把盛了水的纸杯又推过去一些。
“还好有人救了我。”邬引玉这才捧起纸杯,不喝,只是用来焐手。
“什么人?”鱼泽芝面不改色。
邬引玉盯紧眼前人说:“您知道么,您搁在我床头的红玉发光了。”
鱼泽芝随之回答:“哦?难不成是它救的你。”
“我差点跌进两际海,一道莲纹弧光忽然出现,不光镇住了水里的恶鬼和摇晃的独木,还把我带回来了。”邬引玉放慢语速,笑盈盈说:“我睁眼时,看见床头的锦盒里有金光一闪。”
“原来那玉还有这等功效。”鱼泽芝神色极淡。
邬引玉当即问:“鱼老板好像不惊讶,说来您身上也有一块红玉,您见过那莲纹弧光么。”
“这倒没有。”鱼泽芝捻了下手指,是方才拂了邬引玉肩头的那只手。
邬引玉目光一顿,就好像那被捻了一下的,是她的心。
她不走心地哧了一声,慢声说:“二十三年前,有一女人到邬家托孤,托的是我。”
“原该在照片里的女人?”鱼泽芝的目光压根不躲闪。
邬引玉抿起嘴唇,寻思这人是不是和她一样转生后失了忆,故而问:“那鱼老板近日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不曾。”鱼泽芝答得飞快。
邬引玉是一点话也套不出来,显然,鱼泽芝试探过后,决定将她蒙在鼓里。
“平安回来就好。”鱼泽芝状似赶客,“夜很深了,回去睡吧。”
邬引玉找不到借口留下,只好起身说:“祝鱼老板有个好梦。”祝得不走心,所以听起来不像好话。
鱼泽芝没说什么,在走廊上目送邬引玉回房。
在那黑蒙蒙的两际海中,判官心也不安,他本是想把邬引玉弄进海里的,没想到竟叫她躲过了。
那莲纹弧光,他自然也有看到,辨出弧光中莲纹的一瞬,他心绪大乱,面具底下一张脸变得有些狰狞。
他是见过那道莲纹弧光的,就在二十三年前,是在陌生女子掷下十二面骰之前。
那时候,天上降下雷罚,齐齐堕下的掣电轰隆作响,就连阴间的天也被照得一片豁亮。
他寻思那雷是冲着他来的,故而数日不敢露面。毕竟作为判官,他做了恶,天道必要罚他。
那次的雷罚持续了三日,每每有天雷落下,都有一道莲纹弧光相伴,和方才出现的那道一模一样!
判官坐立不安,心想既然莲纹弧光来了,那雷罚是不是跟着也要来,他二十三年前能躲过,如今未必还能。
上一篇:反派魔尊洗白手册[重生]
下一篇:难以言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