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拿到了。”引玉说。
谢聆放下心,抹去额角冷汗说:“拿到就好,移树一事,劳烦仙姑了。”
“取湖水到底要做什么?”薛问雪听不明白。
“我之后再同你细说。”谢聆筋骨大松,似乎活这一世,才初窥到世间明媚。他一顿,面上又露出急色,说:“那不化琉璃?”
“我取。”莲升掐碎金莲,淡声说:“你们二人先回晦雪天。”
“静候佳音!”谢聆拱手,按捺住心中振奋。
没等他们二人走开,莲升出声叫住,“可要替你去除臂上魔气?”
只薛问雪手骨上有魔气未散,薛问雪一愣,挽起袖口说:“劳烦仙姑。”
莲升弹指,金光往薛问雪伤处一覆,烂肉白骨间的魔气顿时消失。
魔气一消,就算皮肉还开绽着,却已不会痛。
薛问雪惊诧垂视,将袖口一捋而下。这可是救命之恩,他当即屈下左膝,低下身便说:“多谢仙姑!”
引玉这才得以细细打量薛问雪,光看面相看不真切,她只依稀辨出,薛问雪的命竟和谢聆有几分神似,俱是未成大道,却又能长命之相,怪事。
她不由得问:“不知这位仙长从何处来。”
薛问雪微怔,淡声说:“自西面来。”
“问出身。”引玉说得直接,她隐约觉得,薛问雪和谢聆相似的命格应当不是偶然,其间必有牵连。
谢聆也大惑不解,修士不问出身,而仙姑问的,也太直接了些。
薛问雪原先那面色只是严肃,被引玉一问,眼底竟露出些许愠意。
引玉并非胡搅蛮缠之人,看薛问雪不想说,寻了个借口说:“唐突了,是我多话,不过是看这位仙长面善,总觉得曾经见过。”
薛问雪神色一松,微微侧身说:“修行路漫漫,想必有过一面之缘。”
“也是。”引玉颔首。
谢聆已经使出飞剑,翻身站在剑上,说:“不化琉璃需去哪里取?”
“掘地百丈,到处皆是。”莲升说。
谢聆料想,那也许是仙家之物,不容多问,便对薛问雪说:“我回晦雪天,想来你还要到别处求道,你去就是。”
“我和你一道。”薛问雪也站到剑上,捂着手臂说:“或许我的道,就在此地。”
等那两人一走,莲升转身朝那片苍翠雾障瞥去,定住心神说:“当年地火焚天,所幸天降大雨,大火熄灭后,在泥下造就了不少不化琉璃。”
引玉不想追踪不化琉璃的由来,她捏莲升袖角便问:“适才在迷雾中,你看到了什么幻象?”
作者有话说:
=3=
第102章
莲升沉默了。
从一溪翠烟出来, 两人不免狼狈,就好像在泥地里摸打滚爬了一番,没有哪处不脏。偏偏莲升是莲,出泥不染, 蕊有香尘, 仍是冷淡矜持, 叫人摸不透她所思所想。
引玉用沾了泥污的手,牵起莲升唇角, 说:“你看起来忧思甚重。”
其实她忧思也重,从一溪翠烟出来, 她才想起, 方才见到的过往是她故意封存在记忆中的。
她不想被人窥见, 直到刚才陷入迷障,层层设防的往事才跃出樊笼。
那日, 她将莲升带回小悟墟, 轻车熟路地走到问心斋边。熟悉的小沙弥问她手里捧着什么,她轻嘘一声说:“是好东西。”
小沙弥踮脚打量, 认出了木盒上精心雕镂的固魂符纹,小声说:“是魂呐?”
“我要养着她。”引玉打开锁扣,把盒中魂倾入莲池。
入池的魂莹白明净,和天净水浑然一色。
沙弥何时见过这么干净的魂,好奇得几乎要把脸探到水里,随即他衣襟一紧, 后领被引玉勾了起来,前颈被勒得喘不顺气。他讷讷说:“从哪儿来的?灵命尊知道这事么。”
引玉拂动水面, 漫不经心地说:“我在凡间劫回来的, 一会儿我便同灵命说。”
“可是这魂未经仙辰匣, 就这么进了白玉京,天道不会怪罪么。”沙弥合掌仰天,眼中露出敬畏之色。
“不会。”引玉合起木盒,噙笑望向天上瑞光,别有深意地说:“我是坏了几分规矩,不过她最后合该会到小悟墟,我么,日后便多做点儿事,将功赎罪。”
沙弥懵懵懂懂。
引玉转头就去见了灵命,灵命斜倚在石像的掌心上,将三千塔刹揽入眼底。
灵命和莲升极像,喜跣足而行,也喜着朱色,但灵命更随性一些,衣裳半掩,挡不全丰盈体肤,姿态舒展大方。牠是莲升特地集万灵而成,睁眼便是莲升,像莲升几分也不怪。
引玉挥出一缕墨烟,逼至灵命面门才堪堪收回,说:“我在莲池里种了一株花,待我照看。”
灵命垂眼,悠声说:“是魂?我有所觉察,什么魂值得你大费周章带到小悟墟。”
“我失而复得,别的不便多说。”引玉明目张胆卖起关子。
灵命摆手:“你安心就是。”
知道七世轮回的,除引玉外,还有一人,便是归月。
引玉转头去寻了归月,为堵住归月的嘴,还把陈年老酒抱上了白玉京。她要归月不往外说,归月起誓绝口不提此事。
那猫儿是个没心没肺的,别说跟人提起,没一会连自己都忘了,成日乐颠颠的,过得十分逍遥。
到那时,莲升的七世依旧是谜。
后来便是在十二面骰里,引玉的魂冲不开禁制,只能无所事事地盘腿坐下。
骰中四面封闭,好像禁室一间,边上连个说话人也没有,也听不到外边的动静,一时一刻都过得甚是煎熬。
眼前黑得好似失明,引玉索性闭眼,明白那日莲升闯入石像,定是中了无嫌的计谋,只可惜最后役钉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时她便察觉灵命有异,她的魂和真身分置两地,绝对也是灵命设计的。她不知道灵命想做什么,但她势必要瞒住,莲升轮回七世一事。
于是在那逼仄昏黑之地,引玉用尽全力,将莲升七世有关种种全数封入灵台深处,忘了个干干净净。
……
一溪翠烟外,引玉收手,转而提起沾了泥迹的裙角,打趣说:“到底看见了什么说不得的东西?”
莲升好像明白,引玉当初为什么要故作糊涂。她窥见了云雾中的一角山影,却望不真切,在自己尚未探究明白前,一颗心惶恐且不安,唯恐被旁人半真半假的言语糊弄过去。
可这是引玉,不是别的谁。
“一些旧事。”莲升抹开引玉蹭上她脸颊的泥污,两指微捻。
引玉捏住莲升衣袂晃晃,催促说:“你说,你要是有半个字隐瞒。”
“你当如何?”莲升堵住喉头的那口气莫名一松。
“让你渴时无甘露可饮,饿了只能填个半饱。”引玉弯了眸子,又说:“纵情时不能尽兴,看我却摸不着。”
这是引玉会说的话,莲升如何会恼。莲升默了许久,回忆幻象中见到的人与事,不禁又陷入迷蒙,她分辨不清自己是谁,而灵命又是谁。
“嗯?”引玉好整以暇地看着莲升。
莲升模棱两可地说:“在我由莲化作人身前,你见过我。”
引玉翘起的嘴角极慢地摁了下去,不是拉下脸,只是在思索该从何说起。她牵着莲升的袖子,捻皱那角衣料,说:“见过。”
“何地何时?”莲升遂问。
引玉慢悠悠开口:“见过许多次,你是要问离得近一些的,还是离得远一些的?”
“许多?”莲升嚼着这两字,翻来覆去品味,思索着“许多”究竟是几多。
“近的么,是你在望仙山山巅时,而那时我在清风台,和归月共饮了一壶酒。”引玉松手,手腕一翻,如今她已会使驭真身,才发现真身好比乾坤袋,里面存放了零零星星的物件。
莲升盯着引玉白净掌心,只见一只陶埙凭空出现,正是在白玉京时,引玉抵在唇边吹的那只。当时她也吹了一曲,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会记得的埙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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