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林。”苏瑶温柔又缱绻地喊着这个名字,“你在那里要好好的啊,我最近总梦到你,你是不是想我了?”
苏瑶兀自摇摇头:“那我也不会去陪你的,我要照顾盛妤长大。”
“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憧憬过,以后要是有个女儿,就给她起名叫盛妤,虽然这个约定迟了很多年,但我也兑现了。”苏瑶说:“这可是我拼着命为你留下来的血脉,我差点就在产房去找你了。”
“不过你好像还蛮有远见的,在国外冷冻了精子。你看,你女儿多像你啊。”
苏瑶蹲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我总觉得我还忘了什么。大哥说我恢复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我还能记得你,还能抚养盛妤。”
“但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平白无故地也会在发呆时哭。你要是能听见,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忘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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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竹的一条手链落在了墓园里。
车子都已经开出去几百米,许清竹才发现,于是梁适又开车回来陪她取。
然后就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撑伞将自己和孩子笼罩住,两人蹲在盛清林的墓前。
隔得太远,再加上下雨,完全听不见在说什么。
但许清竹站在那儿,表情木讷。
梁适通过身影,大概猜出来这是谁。
是苏瑶和苏玉。
但她没有主动告诉许清竹。
许清竹也没问,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要不,过去看看?”梁适试探着问。
许清竹摇头,声音很轻,“不用了。”
她什么都没说,眼神却很复杂。
梁适知道,她应该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良久,许清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似是给足了自己勇气,但又在往过走的时候问了梁适一句:“可能是我舅妈的人出现,我可以过去问一句的吧?”
梁适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许清竹的手原本就凉,这会儿更是冷得像冰块一样。
梁适的手包裹住她的,坚定地朝着她点头:“可以啊,我还在你身边呢。许老师,走。”
说着就要拉她往过走,但许清竹没迈得动脚步。
许清竹的手在颤,尽管紧紧地握着梁适的手,但又缩回来,“可是她有了新的小朋友,我是不是不应该去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
梁适安抚她,“怎么会?你只是去问一问,或者见一见而已。”
许清竹摇头,脚步退后,苦笑了下,“还是算了,人家说不准只是我舅舅的朋友。”
许清竹轻呼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思绪,“走吧,我们回家。”
梁适却看向她,“许老师,刚才还侃侃而谈呢?现在怎么就怂了?我们只是去看看,而且那个小朋友我见过的,打个招呼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许清竹仰头看向她,眼里水盈盈的,颤着声音问:“是那个盛妤吗?”
梁适点头,“是咱们Rainbow的同学呀,我去和同学家长打个招呼。”
许清竹依旧摇头,她闭着眼道:“梁适,不要。”
梁适看着她,好像知道她为什么摇摆不定了。
真相好像就一步之遥。
但许清竹在抗拒着。
在没有见过人之前可以侃侃而谈,但在见到人之后,忽然就怂了。
内心一直紧绷着的弦猛然断掉。
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轰然倒塌,这大概是一件极为悲伤的事情。
梁适轻呼出一口气,看她漂浮不定的情绪,忽然就明白,为什么系统在发布任务的时候说,许清竹可能会因为知道亲生父母的事情引发PTSD。
现在她没了往日的淡定,也没了来的路上,和她交流时的自信。
有的只是微微打颤的双腿,和冰凉的双手。
梁适捏了捏她的手,主要是捏着她虎口的地方,给她轻轻按摩,试图让她缓解紧张和不安。
“那我们就不去了。”梁适说:“回家吧,明天我再来给你捡手链。”
许清竹点头,“走吧。”
但她的双腿虚浮,走路似乎都使不上力气。
梁适扶了她一把,但走了一步之后许清竹又停下,她侧过身,半边身子忽然都落在了雨幕之中。
然后遥遥地望向那把黑伞的方向。
梁适扶着她的胳膊,温声道:“许清竹,我们走吧,别看了。”
许清竹却忽然问:“你说,她还记得自己曾生过一个女儿吗?”
梁适听着她略带哭腔的声音,心底蓦然一疼。
像是被什么给揪了一下似的。
许清竹多聪明啊,很轻松就把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哪怕是梁适有意无意地试探的那几句话。
不过是几天前提到的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这名字和许许多多平凡的名字一样,并不具有特殊性。
但在许清竹这里,就是记得清清楚楚。
铃铛说盛妤的妈妈和她长得很像。
梁适又在祭拜前试探她,是否会去寻找亲生父母。
所有的线索指向性都很明显。
现在许清竹只需要往前走几步,走过去看清那个女人的脸,看清那个小朋友的长相就好了。
但她心口砰砰直跳。
人好像总会这样。
理智和情感极致拉扯,永远摇摆不定。
梁适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和哄小朋友似的,“我们竹子有父母啊,所以她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呢?”
许清竹仰头看向她,眼睛泛红。
她吸了吸鼻子,清冷声线带着点儿埋怨,“梁老师,这里风好大啊。”
“那我带你走。”梁适说。
她话音刚落,那对母女已经站起来,撑着伞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宽大的伞檐遮住了女人的脸,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戴了口罩,但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和许清竹的眼型一样。
许清竹也只看了一眼,在她们快要走过来的时候,许清竹下意识拽了下梁适的手腕,将伞压低,伞檐的雨顺着伞骨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许清竹直接踮起脚,顺势拽着梁适的衣领径直往下。
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她闭上眼,呼吸吐露在梁适脸上。
许清竹的眼睫不停地颤动,闭眼的一瞬间,泪珠掉出来。
而她颤抖的唇轻轻地落在梁适唇上。
似是找到了所有支撑。
第69章
这是极为克制的碰触。
唇温冰冷, 却在覆上去的一瞬间升温。
黑色的伞在墓园中显得庄严又肃穆,梁适的眼睛在一瞬间被黑暗笼罩侵袭,伞顶压着她的发顶, 握着伞把的手收紧,白皙的手背顿时绷紧,身体也僵直。
但是情绪随着这雨无限沉重,随着许清竹的情绪而变得低落。
雨声和脚步声交叠。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越过她们身侧,大伞将她们两个人笼罩。
没人能看清她们的脸。
梁适的指腹轻轻落在许清竹眼角, 为她擦拭掉那颗被冷空气凝结的眼泪。
握着伞的手被许清竹握着, 但她的手太冷了。
梁适将自己的手翻过来, 覆在她手背之上, 试图递给她一丝温暖。
同时, 在这冷冽的风中闭上眼,另一只手落在许清竹的后脑勺, 轻抚她的发顶。
细密的雨丝在风中缠绕,随着伞骨的风向凝结成水珠。
啪嗒——
//
许清竹在距离真相一步之遥的时候退却,梁适替她遮去了所有斜风冷雨。
那一刻,梁适想,这任务不做也罢。
不是因为觉得无法完成,而是单纯出于保护许清竹那摇摇欲坠的信仰。
站在真相门外的许清竹脆弱又疏离,像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
所以梁适选择陪她一起掩埋掉那些真相。
现在的生活就是真相。
没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直到脚步声消失,许清竹缓缓地睁开眼, 在昏暗之中,她和梁适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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