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安排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是众人走后,袁仲林又额外叫住师侄,问:“他现在如何了?”
邬九思道:“已经好转许多,应该这些日子便能醒。”
他这么说的时候倒是真没想到,不等自己回到太清峰,郁青睁眼的消息便传到耳边了。
第066章 相信
邬九思闻讯,当即加快了返程速度。有那被聚在一处、正百无聊赖的弟子抬头,便只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上空闪了过去,将云雾带出一条长长的线。
他们彼此看看,不知该继续为宗门的情况担心,还是欣喜自己果真没有拜错师尊。在外的时候,哪有这样长老尊者们忙碌做事,普通人却只用歇着的道理?
“希望少峰主他们尽早把那歹人找出来吧。”
“正是……”
这些话,邬九思却是听不到了。
转眼之间,他已经抵达自己洞府。此刻守在洞府外的正是祝伯敏,他见到邬九思,当即迎了上来:“少峰主!”
邬九思点点头,脚步不停,口中则问:“情况如何?”
祝伯敏说:“脸色还是差,”一顿,声音低了些,也带了几分虚,“发现他身份已经露底之后,脸色更差了。”
邬九思:“……”
邬九思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你先去歇着吧。”
祝伯敏抿着嘴点点头,知道这不是再废话的时候,很快便从少峰主眼前离开了。邬九思则是深吸一口气,来到此刻安置郁青的屋外,抬手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
邬九思皱眉,又敲了敲,依然没有听到动静。
许多可能性出现在他心头。再没有第三次抬手了,他直接推门进入屋中。
接着,邬九思松了一口气。
方才一刻,他已经想到了很糟糕的场景:那伤了郁青的人又出现了,自己又要面对一个鲜血淋漓的……前道侣、现徒弟;或是歹人没来,郁青却自己走了,路上指不定还要碰到什么麻烦危机。
好在这些都没发生。郁青只是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双眼闭合,一副“我从来没醒,是祝伯敏看错了”的模样。
邬九思放慢了脚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认真地看这张面孔了。
不说二人多年不曾坦诚相见,只说这些天。他在后山抱起郁青的时候乍看对方面孔,虽认出了人,注意力却是被对方脸上的、身上的血侵占。那会儿一门心思都是希望郁青平安,哪有工夫留意对方的五官面容?
到了后头,他人在太清峰,是没有其他峰主长老那样忙碌,紧张感却半点儿不少。有自己重伤的“经验”在前,邬九思是相信《鸿蒙阴阳诀》能救下郁青,可总是想为对方多提供一些疗伤之物,这便需要细细翻找、搜寻。一本本医书、丹谱出现在他手中,这座少峰主洞府里最常见的画面就是他手上拿着这些东西,旁边不远便是郁青所在。
里头还真有许多收获,邬九思将其一一记录、整理下来。
他没有去想这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醒着。”年长些的修士说。他没有提其他人,而是道:“你睡着的时候,呼吸不是这样。”
讲完这句,便见面前的人眼皮颤抖。
邬九思从前只希望对方快快睁眼,真正到了此刻却多出耐心——除了耐心,里头或许还有他这会儿还没有细细去想的不忍——总归,他安静地等着、看着郁青的踟蹰,挣扎,在某一刻,蓦地有了“或许我应该握住他的手”的心思。
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在邬九思有所行动之前,郁青终于下了决心。他睁开眼,猛地坐起身,而后快速道:“我会自己走的,这些年里你给我的东西、你给我的东西给我的东西也都好好收着,列了单子,待会儿一并交给你,里头所有东西都能核对。”
邬九思一愣。
郁青继续说:“大部分东西我都没怎么碰,偶尔有些丹药是吃了,不过后头也找了品阶、药性都差不多的药丸子补充,你看了就知道。”
邬九思还是没有说话。
他这样的态度,让郁青好不容易积蓄起的勇气缓缓消散。他直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不让寂静延续下去,可方才打好的腹稿已经讲完。头脑又是乱糟糟的,总要想起自己刚刚苏醒、见到祝伯敏那会儿。他还不知道面具已经掉了,依然用“陈禾”的态度讲话。只是说着说着,看出对方眼神怪异。
郁青便也渐渐停下话音。他从前不觉得自己敏锐,这会儿却本能地想到:“难道……难道……”
青年脸色煞白,慢慢低头,手指触碰上面颊。
不一样了。果真不一样了。有所意识的瞬间,他神色更是惊恐恍惚。这副模样落在祝伯敏眼里,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郁青是不知道这点的——匆匆说了句“我这就去报予少峰主”便离开,留下郁青一人在屋中煎熬。
他也知道装睡的法子太蠢,可一时之间,郁青当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式。眼下被人当面戳穿,更是恨不得当场变成寻宝鼠吱吱,和它一样从地下钻走。
“我会走的,”郁青说,连嘴唇都显得苍白,“真的会走……你不要生气。”
一顿,声音变得更轻。
“不要不高兴。”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袖,指肚也微微发白,“我从前拿给你的东西,你要是不喜欢便丢了吧,嗯,或者让我带走也行……”
前后的话汇在一处,倒像他也是被“丢掉”的一部分。
刘海遮住了郁青的眼睛。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手上,慢慢又看到身上的法衣。
青年小幅度地哆嗦了一下,心想,九思是一定不会原谅我了,那么我想多少带点东西离开的念头对他来说是不是也算得寸进尺?——可是,真的想要留一点九思用过的东西。
不,你不是自己都在说吗,希望九思不要不高兴。
那为什么又要说让他不高兴的话呢。
郁青牙关也咬住了,心头升起沉沉的懊恼。这样情形当中,自然更不敢看邬九思的神色。也就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前任道侣脸上并没有他以为漠然。
邬九思在想:“这就是他这些年里的感受吗?我以为自己对徒弟很好,徒弟便也高高兴兴,可其实——”
他问郁青:“你当真想走吗?”
郁青再度挣扎:“……当真。”
邬九思静静地看着他,说:“你不要骗我。”
对这句话,郁青的反应更是大了许多:“我没有!除了——除了‘陈禾’之外,我再也没有骗过你了!”
邬九思说:“好,我相信。”
从始至终,他的态度都显得平和。倒是郁青,听到“相信”两个字后,他仿佛受到极大震撼,人又是一个哆嗦。
这么呆呆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邬九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他:“当真?”
一样的字,眼下是不同意思了。
邬九思点了头,郁青抿抿嘴巴,很艰难地说服自己:九思眼下的态度,说是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厌恶轻蔑,却也不像。
以至于他明知不该,心头依然有了些许念头。最先只是小小一点,像是他从前见过的灵植种子。在他的各样想妄之下生根发言,迅速变成了参天大树。’
“那,”郁青快速地、用上自己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问:“你……会不赶我走吗?”
邬九思反问:“你作为徒弟并无过错,甚至得了那么多夸赞,我又为什么要赶你走?”
郁青眨眼。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仿佛并不适合眼下。
不过邬九思并不觉得不适合。听着青年依然犹犹豫豫的“可是”,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郁青原先还在惊讶,而今定睛一看,对方拿着的正是自己从前寄存在吱吱身上的乾坤袋。
里头都是他作为邬九思道侣时从对方手上得来的东西,他也早早下了决心,自己走前一定要把这些还到前道侣手里。却没想到,不等他有所准备,对方已经知道这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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