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在藏书阁中细细翻阅各种丹道典籍,起码摸清楚涅槃丹的知名范围。
其二,利用邬九思弟子的身份好生打听,看能否从修为入手,划定几个有可能是夺宝人的目标。
说来,“邬九思弟子”……
青年面皮紧绷着,肩膀同样僵硬。如此良久,他才缓缓转过目光,去看窗外高悬的一轮明月。
郁青心情复杂至极。
前面是不敢想,不敢问。眼下,再无其他人在面前,也再无什么事能浮出、占据他的心神。郁青终于能够问自己一句,“你当真想好了吗?做九思的徒弟……”
从前是欺骗,眼下难道就不是?至多从前是为了自己,眼下是为了九思。
哈哈,为了九思!多好听的名头,光是说起来,郁青便觉得自己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好像之前那些决心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只要找到一个名头,哪怕这名头也显得虚无缥缈,他都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留在太清峰上,享受道侣给他的种种好处。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为何还能腆着脸做出这等丑事?如若有朝一日,九思知道一切……
光是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郁青便觉得自己被刺痛。答案再清晰不过了,道侣一定会更加厌恶他,也一定更加难过。
这绝不是郁青想要的结果,既然这样,方才怎么就一时冲动,就那么在九思的小师弟面前夸下海口了呢?——满脑子都是“只要这样,我就可以在收徒之事之后继续留在太清峰上,查清那宝盒碎片究竟是何人留下”,却没有想过,往后事情要如何收场。
有薄薄的云被风吹来,遮掩了月光。
原先清凌凌的光色一下变得昏暗。就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无数个声音一同在郁青心头喊叫。
说他不配的,要他一定要现在便去坦露身份、说明原由的;
厚着面皮用孔连泉的话自我安慰,一遍一遍重复“那位孔修士都说了,九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他这段时日里最开心的日子。之前被我拒绝,九思难过极了”的;
立刻反驳前者,道“可你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九思年幼时对他而言那么重要的金钟,如今不也是已经被他忘记许久。你又和那金钟有什么不同,没了父母关爱加持,他忘记你的时候兴许还要更短”的;
太多声音喧嚣,以至于郁青都没有留意到,不知不觉之间,自己身畔已经是一片灵气在环绕。
这些灵气最先只是流动的速度快了些、急切了些,到后面,却显得越来越激烈。等到郁青从各个念头的争吵当中回神,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的胸口已经开始灼痛。嘴巴微微张开,一点腥气从喉咙当中冒了出来。
郁青怔然,不可思议地抬手去抹自己唇角。再低头,就看到了手背上的血色。
他似哭似笑地看着这痕迹,自言自语:“可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骗人这种事,总有一天会露馅儿的。”
过了片刻,他又垂着眼眸,自言自语,“可是我是真的想要帮一帮九思……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可是天一宗的那些人从前就不相信我在龙州拿到了能救九思的灵药,如今再说这些,不是更显得心思叵测?——他们不会相信我,可要是九思真的因此被害了……”
慢慢的,郁青心头有了了悟。
“九思厌恶我。他喜欢的是‘陈禾’的样子,如果知道世上根本没有‘陈禾’,他一定是要生气的。
“可生气……大约也只是生气了吧?‘陈禾’肯定不能长长久久、心安理得地留在太清峰上,却也不能像是‘郁青’一样没头没脑都死了。假如到那时候,九思撞破了我这个小人的身份,我负罪逃走,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他已经足够讨厌我,也不差再讨厌些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一定也已经弄清楚背后之人是谁。他安全了,我心头便也安稳了。
“好,就这么做。”
风又吹来,考验弟子们的住处,月光落在石阶上,原先的石路便成了流水一般的清透。
郁青下巴微微抬起些,去看这片明亮皎洁的月光。注视当中,他喉结滚动一下,将口中鲜血咽掉。
想了想,觉得不保险,又把寻宝鼠提溜过来,从它的库存当中翻找出来几味能用来炼制回春丹的灵药——其实回春丹也有,依然是邬九思之前给他的,但都到了眼下情境当中,郁青是当真半点也不想用对方赠予自己的东西,于是便这么凑合则个。
寻宝鼠千辛万苦找来的好东西没了,眼巴巴地在一边看着,倒是也不曾吭声。
它能分得清楚轻重缓急。主人并非随意抢夺自己的东西,而是当真受了伤。兽类的感官原本就比修士要敏锐许多,何况二者之间还有契在。这等危难关头,贡献出些东西也是寻常。
等到灵药咽到肚子里,胸膛的灼痛消散许多,郁青终于稍稍镇定。他低下头,笑着用手指摸一摸寻宝鼠的脑袋,换来小东西抱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蹭着,嘴巴里也一直冒着“吱吱”动静。
郁青认真去听。半晌,语气变得有点儿微妙。
“想让我回头找几株品阶差不多的灵植补充进去?”
寻宝鼠:“吱吱!”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郁青深呼吸。
捏着寻宝鼠的腮帮子,仔细看里头都有多少好东西。
“我记得啊,”他说,“从前在外头,是有一些小势力自个儿占据了某个秘境,旁人想要进去,就要给他们交灵石。倒也不是很贵,大伙儿便都愿意花了。”
寻宝鼠:“吱吱?”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郁青笑眯眯:“咱们俩这会儿是没有在秘境当中,但你也得算清楚,要不是我通过了考验,你现在能在附近一片山林里找东西?我该收你多少灵石……”
寻宝鼠:“……”
寻宝鼠哧溜一下,跑得没了影子。郁青哼笑,到了榻边儿躺下。
他不需要睡觉,这会儿却还是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明天是个大日子啊。
……
……
经历了重重波折,邬九思到底要收下一个徒弟。
袁仲林弄不清其中关窍,却也替师侄高兴。他履行承诺,一手操办了邬九思收徒过程中的各样细节。理由都是现成的,师兄师姐不在,自己就是九思最靠近的长辈了。前头又有收三个徒弟的经验在,这种事,除了他还有谁合适去做?
又看了一遍敬茶仪式上的各样东西是否齐备、三个徒弟——连带编外人员焦苍——准备的礼物是否可心,自己的那份礼物更是反复检查……顶着一脸笑容,袁仲林与赫连随四人、太清峰上诸位长老们一起,看那从龙州来的青年一步步走向邬九思,再在师侄面前跪下。
他将手中的玉露茶水捧上,似乎也是紧张。目光落在师侄身上,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粲然一笑。
“师尊!”郁青叫,“请您喝茶!”
邬九思跟着笑了,笑容是身旁诸人许久不曾见过的轻松快活。他先是把茶水端来、轻轻抿过一口。接着,便是手腕一翻,掌中赫然出现一把灵刀。
这自然是送给新徒弟的拜师礼。郁青看在眼中,心脏不由一颤,记起曾经被道侣放在自己手上的那把灵剑。
如今,不同的场景,不同的目睹者,唯一相同的是他们二人的参与。
只是旁人不知。
邬九思道:“愿这把刀,陪你游历世间……”
郁青在心头接:“铲恶锄奸。”
邬九思却是停顿片刻,再度微笑一下,“共尝大道,共登仙途。”
第051章 师徒
收徒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邬九思从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眼下倒是忽地有了回答的资格——事实上,直到几天之前,他都觉得此次师叔的一番设计会落空。这也无妨,从一开始,邬九思就知道身旁亲朋们对自己徒弟的另一重期待。因此,对那个尚未真正出现、只露出一个模糊身影的后辈,他心头总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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