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一宗掌门深吸一口气,“他莫是已经将人放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值守弟子忙道:“那倒没有。就是,就是,”在袁仲林威严愈重的神色中,后头的话到底是说出来了,“就是直到现在,少峰主还没有出来呢。”
袁仲林一愣。
他很快回过神,凝着神色,去往邬九思的洞府。
到了地方,看到师侄如今的模样,袁仲林心头先是一堵。谁能想到?数年时间,一天多天,九思就从天之骄子成了如今的模样。然而害了他的妖蛇再未露出行踪,自己想要□□都找不到门路。后来抱着“换一条路子,兴许九思的状况能够好转”的心思找来郁青,却只让人的状况更糟。
“九思,”原先的话被堵在嗓子里,到最后,袁仲林只说出来一句,“是我考虑不周到了。只想着让你亲自雪恨,却没想到……若是你当真不愿见那白眼狼,便还是我来出手!”
“不,师叔。”邬九思缓缓抬头,眼皮颤了颤,说话的语速也是极慢,仿佛光是开口这件事,便耗费了他极大力气似的,“我想见他。”
虽然在听到万千钧的报信时,邬九思已经知晓答案。为了功法秘诀、天材地宝来了第一次的人,自然也会为了同样的东西出现第二次。
可他竟还是想要亲眼见到郁青,亲口问出问题。
“是让万会长久等了。”邬九思叹道,“不该如此失礼。师叔,咱们走吧。”
袁仲林担忧地看他片刻,“好。”一顿,又补充,“待会儿,你若是——”
话没说完,便听师侄说:“待会儿,劳烦师叔暂且莫要说些什么。”
袁仲林的表情更为复杂。思来想去,到底又应了一声“好”。
从少峰主洞府到太清峰招待外客的屋室,不过转瞬之间的事。
自从听说“道侣”被万豪的人拿下,邬九思便就思考起自己要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对方。想了多日,直到对方已经到了太清峰上,他都没任何头绪。
这才有了袁仲林来时的场面。可等真正下定决心后,邬九思又觉得事情其实颇为容易。不过需要他踏入室内,看向那个自己惦念许久、担忧许久,最终证明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自讨苦吃的人,说一句:“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周遭寂静。
万千钧与屈珪本能地朝对方看去一眼,神思变换。若非此刻在旁人地盘上,担心被袁掌门识破尴尬,两人兴许已经开始传音入密。
怎么回事儿?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啊!那些太清峰弟子既然默许他们用屈珪的金钟法器将此人一路押来,不正说明他们待“陈修士”绝无好感。可现在,看少峰主的态度,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若当真办坏了事……光是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屈珪的脸就有些发绿。一时都没意识到,自己之外,在场另一人的表情也颇为不妙。
正是袁仲林。
是,他已经想到了。以师侄的个性,不可能见了人就拔剑。可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平平静静的,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不好对师侄说什么,只能拿不善眼神去看那白眼狼。视线落过去,却见对方也是一副眸中只剩九思、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模样。嘴唇动了动,竟拿出一副困惑模样,问自家师侄:“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头发?
邬九思视线微偏,看着垂落在自己颊边的条条银丝。如果葛方在这儿,一定要大惊失色:不过多长时间?邬真人那头黑白斑驳的头发,已经成了一片雪色!
太清峰上下,所有知道少峰主状况的弟子皆是心痛如绞。袁仲林更是无法想象,师兄师姐若是出了关,见到独子成了如此模样,该是怎样怮然神伤。
然而所有人当中,最该苦痛的邬九思却是最平静的一个。谁也分不清他眼中划过什么,众人只见白发如雪的少峰主转过目光,还是静静地、平和地看着曾经的道侣,问:“头发——你在意吗?”
郁青哑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开口,唯有心脏“怦怦”跳响。
大约是失望太多,邬九思此刻心头竟是一片宁和。良久,确认“道侣”不会回答自己的话后,他重新开口,再度问道:“阿青,你还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寂静,无人应声。
终于,郁青眼睛闭了闭,又睁开。
他喉结滚动,嗓音微哑,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第024章 白发
这对郁青而言是实话。
他是惊讶于邬九思此刻的状态,却也只觉得:“兴许九思并未全盘骗我,他的状况确在恶化。”
本就伤重的人,他还见过对方卧榻不起的样子,哪里能想到对方如今的白头模样和自己有关系?——不过,看着眼前的邬九思,郁青心头原有的零星不平倒是淡了下去。
看来悬赏风露云英是真,找上自己也是真。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比起他离开龙州之后的事事不如意不知好过多少,这如何不让人甘拜下风?
他真心实意地叹服,偏偏话音刚落,太清峰众人的神色便齐齐沉下。特别是那位袁掌门,他满面怒意地瞪向郁青,让青年生出一种直觉:对方真正想抛来的并不是一个眼神,而是他腰间的兵刃。可惜被什么阻止,只能这样不快地望向自己。
的确,哪怕早前答应师侄、绝不多话,袁仲林的耐性依然被磨到了极限。尤其眼下,师侄似乎被那白眼狼激得哑口无言、再度神伤……天一宗宗主深吸一口气,到底忍无可忍,往前喝道:“技不如人?好一个技不如人!”
有掌门带头,周遭太清弟子也有那按捺不住开口的:“少峰主便是养条狗,怕也比你有良心!”
“若非为了找你,少峰主怎会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早就说过了,从前我是和郁家人打过交道的。那伙人奸诈狡猾、贪婪无度,只是面上惯会伪装。那会儿你们不听,现在却总该信了?”
“是早该信了,唉……”
数个太清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旁侧万豪商会两人心头不断“咯噔”,不知该庆幸袁掌门他老人家是当真信任自己,眼看就要提到太清峰的“家事”了,依然不让两人回避。还是要知趣一些,在听到不该入耳的东西前主动告辞。
奈何众人此刻正是怒意勃发的时候,哪来的心思理会他俩?但见袁掌门步步往前,发、须飞飘,衣袖盈风,正是澎湃剑意在怒火的催动下不断散出。
终于,袁仲林停在郁青身前。他听到师侄叫了声“师叔”,话音中是难得的焦灼。似是到了这个时候,依然不愿让他开口。然而师侄被如此欺辱,他若仍不出面,莫说日后师兄师姐知道了是何等看法,便连袁仲林自己,也要觉得此人无能、不堪相交。
他未再收拢剑意,任由那道道无形剑气撒向青年。以双方境界差距,郁青纵是想要抵抗也完全无力。顷刻之间,后者脸颊、脖颈上便多了数道红痕。接着,点点鲜红从这些红痕溢出。
袁仲林把这幕看在眼中,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畅快。可和师侄受的苦难相比,这一切仍然太轻了。
他眼睛眯起,琢磨要如何以牙还牙,让这白眼狼也吃一吃九思的苦痛。这时候,背后又传来一声“师叔”。
竟是还没放弃拦他,只是另有其他太清弟子挡在邬九思身前,七嘴八舌地劝:“少峰主,掌门不过是想要为你出气。”
“是啊,少峰主,掌门定是有分寸的!”
“……”邬九思又叫了一声,“师叔——你答应过我。”
袁仲林深吸一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心痛,却依然没有回头。相反,他指尖掐诀,操纵灵气涌到邬九思身侧。
这些灵气组成了一个最简易的困阵。放在太清峰上,连一只入道的兔子都拦不住。奈何邬九思如今的状态,也的确连只灵兔都不如。
他无法再往前了,前面拦他的太清弟子们便相互看看、回到原处。也是这时候,天一宗主朝着被抓来的青年森然开口,问:“九思为你成了这副模样,你竟只有一句‘技不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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