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云梦为孔真人举办了盛大的寿宴,孔连泉私下来找郁青,给他打包票:“你若是没有合适的东西用来送贺礼,就交给我办。”
一边是他师侄,一边是他亲爹,孔连泉自信地大包大揽。
郁青谢过小师叔的好意,笑道:“师尊已经给我准备了。”
孔连泉也想过这个答案,闻言并不惊讶,而是笑道:“那就好。我就知道,小师兄总是最惦记你的。”
郁青弯着眼睛笑了笑,并未应声,心里却想,离开的日子实在有些长了。师尊他不会忘记自己,可也不会总想起自己。
没关系。郁青打起精神,继续自己的惊艳四方计划。
炉子刚升起来,灵火还没放进去,有人“笃笃笃”敲门。孔连泉去而复返,问郁青:“城里商会说有人给你寄东西过来,你知道这事儿吗?”
郁青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092章 来回
手指摸到信封上,深吸一口气,撕开!
呃——郁青咽了口唾沫,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发觉指尖一直在颤。
他瘪了下嘴,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些没出息了。可光是听商会伙计说起“是,的确是从玄州那边来的东西”,就足够让郁青欢喜许久。到现在,亲眼看了信封上师尊写的自己名姓,再捏捏里面的信纸厚度,他又觉得,其实自己眼下的表现已经足够从容镇定。
心里甚至冒出一个念头,“若师尊用太清那边最常见的纸,这里面起码能有二十页。我若是一天看一页,便能足足欢喜二十天。”
光是想想,青年就无比雀跃。
然而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又陷入挣扎。
终于还是打开了信封,也看过第一页。
里头是心上人收到他的灵丹,且在修行时用到的小细节。
郁青手指压在纸页上,用的力气大了些,指肚泛起一点细微的白。
脚趾也紧绷着,分不清这会儿的情绪是紧张还是害羞。
好、好想知道师尊吃了那颗极品丹之后感觉怎么样!可是应该在下一页了。
他不断权衡,到底要不要“破戒”。期间又意识到纸张脆弱,自己若不控制,便很有可能将其捏烂,于是手忙脚乱地将捏着纸页的手送开。
看着已经留下的指印,青年郁结。
思来想去,“确保师尊拿来的东西安然无恙”似乎比“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更重要一点。他还是先将纸页放下,开始琢磨将它们加固些、不要轻易被弄坏的方法。
许多人说丹道与器道相通,因为二者平日的形象都是坐在炉子旁边念念有词。郁青原先也抱有这样的念头,到了云梦这边,才被教导了他们的不同之处。
一个重药性,在意不同灵植辅料之间是否冲突。另一个则讲质量,还有“从炉子里出来,这法器也只成了一半儿”的说法。另一半,自然就是后续阵法刻印。
只是要说两边毫无关联,也是不至于的。思索了会儿,郁青灵光一现,拿出自己前段时间得到的一种灵植。
在丹道上,这“留春草”有让人神思清明的功效。而到了阵道,很多人用它的萃取物涂在炼成的法器上,好让法器更加坚固牢靠,正好适合眼下场面。
有了解决方式,郁青认真细致地忙活起来。为了防止将心上人的笔迹被破坏,他还另找了空白纸页试验。
如此一晌,终于能抬起手臂擦一擦额头上冒出的汗。再看眼前被加固过、上头还浮着薄薄一层流光的信,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而有了前面的折腾,到此刻,原先急切的心思也散了些。
郁青突然有了自信,觉得自己的确可以坚持到第二日。至于当下,还是先把下午没有做得功课补回来。
青年开始处理药草,指法认真细致,谁看了都要说这是一个已经开始上道的丹修。
若有凡人在旁边,甚至会觉得郁青的动作里有种奇妙韵律,吸引他们驻足观看。
这感觉也不算错。百万年前,如今呼风唤雨的大能们的先祖也不过是凡人。他们正是在四时更替、鸟兽生长的过程中观察到一些规律,并将其一一总结,从而有了最初的“法诀”。
郁青全神贯注,绝不走神……走神……师尊能寄信过来,可见是还很记挂他的,可算算时间,也知道这封信写下的时间应该在半年之前。毕竟纸上第一句就写了,收到徒弟送去的东西,邬九思十分欣慰高兴。
不行,回神!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七想八的时候,青年赶忙警醒,又一次全神贯注地投入手上工作,绝不走神……走神,再过几年就是天一宗下一次开山门收徒了,虽然师尊前面没有透露这方面的意思,可日后呢?作为“陈禾”的时候,郁青自认算是一个不错的徒弟。可现在,他开始不确定。
啊,怎么又开始了。
郁青再度警醒,认真做事。
一盏茶工夫后,走神。
警醒。
走神。
郁青:“……”
看着自己手上七零八碎的药草,他额角跳了跳,还是默默把东西收了起来。
接着,青年顺从本心。看似面无表情,其实胸膛“扑通扑通”,手指摸上前头收起来的纸页。
神识落在上面转了一圈,克制而渴望地触碰着上面的文字。
师尊……
郁青安静地想。
我实在是太想您了。离开越久,就越想回到在您身边的时候。
可我又知道,还远远没到那一刻。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到底顺从了本心,去看心上人给自己写的第二页信。
……
……
要给阿青写什么呢?
落笔的时候,邬九思其实只粗略地想了几个话题。但当一页纸满后,他又发觉自己想说的实在太多,完全不必有“信没有徒弟那么厚,徒弟收到兴许会伤心”的忧虑。
他用略带烦恼的笔锋描绘收到郁青丹药的时候,父亲母亲竟然在外面偷看的场景。后头自己叫破,他们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惹得自己哭笑不得。
不过无论父亲母亲,言谈之间都很关心阿青。
郁青看到这里,唇角勾起。
邬九思又写:不知云梦那边是什么状况,天一这边长老们已经争执了很久。听任师姐说,这份争执早在他们还在镜原的时候就开启了。
郁青舔了舔嘴唇,跟着略觉忧虑。
邬九思还写:师姐描绘当中的镜原实在是个有趣的地方,自己十分好奇,后面或许会亲自去瞧瞧。
郁青身体端正许多,想,不知那时自己有没有回到天一,和师尊同去。
邬九思:早前为师也是去过云州的,那会儿同样曾到云梦拜会,对当地的风景、吃食都有印象。阿青过去以后,虽是修行,却也要记得劳逸结合。有空的时候,可以前去看看山水、尝尝佳肴。
郁青目光落在心上人提到的几个地方、几样吃食上。他原先没有这方面的念头,是真的像邬九思隐约担忧的一样,预备只把自己关在云梦当中。可“与心上人看一样的风景,品一样的滋味”又散发着他无法拒绝的诱惑,尤其师尊提到的一处游玩场地距离云梦只有半日路程,实在很难不去心动。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直接取来新纸,自己也不知是抱怨还是撒娇地落笔,写人人都希望自家徒弟上进,怎么师尊就只想要自己放松歇息?
笔锋从纸页抬起,青年踟蹰片刻,又把前面的其他念头也一一写下去。
孔真人送了他几个单方,闻言是对高阶修士也有好处的。他会尽力练习,争取日后拿出能孝敬两位师祖的灵丹。
云州这边也有争执,甚至一意安乐的长老恐怕比天一还要多些。郁青作为后辈,无法评判这些人观点的正误,只有自己尽力些、更尽力些,看能否坚持到为难来临的那一刻,为身边人多少做些什么。
孔小师叔也描绘过镜原奇观,自己如师尊一般心怀好奇。
……写了这么些东西,一封信已经快要成了。
郁青歪了歪头,还是又取纸,继续写,真正到了云梦之后,自己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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