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猛然回头。
他看到袁仲林压着眉毛、冷淡而厌恶地看着自己,说:“把九思给你的东西留下再走。”
第026章 放下
在袁仲林看,自己提出的要求可谓是相当仁慈。
平心而论,他依然很想让那白眼狼也受一受自家师侄的苦楚。不提经脉寸断,把人按在天机镜前召问一次总不是问题。可真正见过师侄与对方相对的场面后,袁仲林又发现,自己这个念想怕是不能成真了,师侄怕是头一个不答应。
那白眼狼大约也是看出这点,才会在信口开河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大摇大摆地走。
袁仲林再不犹豫,直接将人叫住。开口的时候,他还在自我安慰:这番心慈手软可不是为了那白眼狼,而是为了九思。
“怎么,”眼看郁青还在怔愣,天一掌门再度冷笑,“不舍得?”
郁青没有说话。他看看袁仲林,又看看他身后的邬九思。
发觉后者未有什么反应,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乾坤袋。
大约是真的警惕他,东西刚拿出来,郁青便觉一股灵气覆盖在上头。他没有阻拦,任由袁仲林将袋子取走。接着,郁青开始摘身上的配饰。
腰间挂的坠子上镶嵌了保命阵法,能挡住元婴巅峰的数次攻击;
两臂上的护腕则是刻印了惊雷阵,里头存着的据说是邬九思当年渡元婴劫时的天雷,面对邪祟的时候是极好的保命之物;
手指上的扳指看起来平平,实则也是增加攻击力道的好东西,当初是与《惊风拳法》一起被递到郁青手上,直到今日终于从他指间离去;
对了,发带……青年双手抬起,落在颊边,开始解自己编好的发丝。
从见到邬九思的第一面开始,他颊侧便始终有一条细细的辫子垂落。邬九思初时不曾问他,到了后面,两人渐渐熟悉,他到底想要知道:“阿青,你这头发是有什么说法吗?”
“说法?”那会儿郁青先摇头,再点头,脸上的笑意淡下一些,多了几分怅然怀念,“那倒没有,只是——”
邬九思道:“什么?”
是有疑问,可又显得十分尊重,并不咄咄逼人。郁青便也愿意回想,“是我阿娘还在的时候养成的习惯。那会儿我与家中其他旁支的孩童一起读书、修行,总被负责教导大伙儿引气入体的师傅说愚笨,迟迟不曾有所进展。我心中焦急,做其他事也开始不用心。不知从哪儿养成的坏习惯,无论读书练字,或是吃饭沐浴,都总有一只手放在脸边,对着头发或揪或拽。日子一长,自然被阿娘发现。”
阿娘心疼他被族叔责骂,又到底觉得这不算好习惯。思来想去,给他找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你莫要总是抓头发了。若是手总还是往上放,就把头发编起来。”
郁青那会儿只觉得莫名,但看着母亲关切的目光,他还是选择点头。
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原先需要强迫自己做的事成了新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郁青脸颊侧侧方都会有一根垂落的细辫。若不是邬九思提起,郁青近乎忘记它的存在。
而在那天以后,他便再也没忘过了。不是因为与邬九思的对话,而是自那往后,隔三差五他便会收到邬九思送来的发带。都是极好的料子,邬九思从不在这种小事上亏待道侣。寻常人用来做法衣的料子,被他一条一条地裁开,出现在郁青发间。日子久了,他也会自己上手,细细地将郁青的头发在自己指尖编好。
动作间,手指背偶尔会碰到郁青的面颊。轻轻一下,郁青刚刚觉得痒,邬九思已经将手收回。青年原先不觉得有什么,可当他的神识落在道侣身上,忽地发现对方的耳朵似乎多了一层薄薄红色。
于是郁青的心跳也开始加快了。他脑袋昏昏的,嘴巴抿起来,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先地方。好像有许多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他却一个也不曾抓住。如今回想,也只记得日光和煦,秋蝉噪鸣。
还有什么?
郁青垂着眼,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别看他的穿着仿佛素雅,实际上,青年身上任何一样物件都是好东西。这条七星腰带便是如此,上头镶了七颗不同的灵石,每颗灵石都是一个法阵的阵眼。只要不遇到超出自己品阶太多的麻烦,寻常场面都可以直接应对。
还有呢?
衣下的护心镜,不,应该算法衣本身……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那几枚令牌。天一弟子令,太清弟子令。有他自己身份的,还有“陈初”这个假身份的。
眼看从青年身上取下的东西越来越多,对方的手指甚至落在面颊上,要将那张金丝面具也一并揭下来,邬九思到底开口,要他:“剩下的东西就留下吧。”
郁青抬头,带着几分困惑几分不解。他却没有对上“道侣”的眼睛,对方已经又将视线错开。
倒是袁仲林,见此场景又皱起眉头,叫:“九思。”
邬九思眼睛闭了闭,面上透出几分疲倦。“师叔,”他应了声,却没有真正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岔开话题,“今日之事便到这里,我先回去歇息了。”
袁仲林“哎”了声,自是更加心疼师侄。同时,也更加觉得那白眼狼可恨。
既然九思要走,他能否瞒着对方,直接将人处置了?——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儿,考虑到师侄前头的状况,袁仲林还是把这份心思压了下去。
不能冒险。“郁小友,”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九思好心,那事情便到此为止。来人,送郁小友出去。”
自有太清弟子上前办事。眼看那白眼狼离开,袁仲林低下头,掂量一下手中的乾坤袋。想了想,又解了上头的禁制,直接将东西打开。
他还是不甚放心,总觉得以此子心性,恐怕早就留过一手。如今一看,果然——袁仲林再度冷笑——他可不信,九思给那白眼狼的东西就这么些!
前头那番装模作样,不过是想要图谋九思心软!可恨的是,还真让他把事情做成了。
在一旁看着掌门脸色的太清弟子会意,往前一步,低声道:“掌门,我要不要现在去追考虑董师弟?”
袁仲林深吸一口气,“追……罢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这等小人,坏了你们与九思的关系不值当。”
太清弟子听着这话,知道掌门是为自己考量,心头便愈是愤愤,“可是,难道就让他这么走吗?”
“走?”袁仲林“嗤”地笑了。整个郁家在他眼里都不过蝼蚁,何况这么一个小儿?“让人盯着,好好‘送’他出玄州。”
太清弟子眼前微亮,应了一个“是”字。
等人领命去办事了,袁仲林又垂眼,细细重新端详起手里的乾坤袋。
东西自然是要留给九思的,可他也不想再让师侄触景伤情。于是一些明显不是从太清峰上流出的东西,就在袁仲林神识的推动下到了一边儿。诸如什么处理到一半儿的妖兽尸身、品阶颇低的一堆灵植……唔?这是什么。
一个小小的坠子从袋口掉了出来。颜色艳丽的锦线,配着莹润洁白的龟甲小雕。袁仲林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一下,很快得出结论:“东西倒是不错。”
只是,这会是九思给出去的吗?
袁仲林有些拿不准了。按照经验,师侄给那白眼狼的东西都得有点实际用途。再小的玩意儿,上面也能镶刻五六个小阵。眼下这个却不然,似乎只是一个纯粹装饰……
“罢了。”袁仲林摇摇头,到底把坠子塞回袋中。
考虑师侄应该是真的累了,他并未直接前去找人。而是等了一个下午,到了黄昏时刻,才又去邬九思的洞府。
有客前来,邬九思自要露面迎接。脸上是笑,眼里的疲惫却并未消散。
袁仲林看在眼里,暗暗摇头,口中却并未再“劝”师侄什么。相反,他笑呵呵地拎起手中酒壶,道:“你师弟近来到了北州,这是他刚刚托人送回来的孝敬。我倒也听说过,那边儿有座不同寻常的仙城,里头的修士各个都是酿酒的好手。怎么样,陪师叔一起喝一杯?”
上一篇:末世凶兽
下一篇:社恐猫猫靠兼职成了顶流团宠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