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挑得烂透了。司徒修心道。恩公听了,恐怕更要觉得自己和阿朗是什么怪人。
好在他面皮够厚,虽然心里已经念念叨叨了一堆“怎么办怎么办”,脸上还是端出一副大家子弟从容真诚的模样。被拒绝了也没关系,要是恩公能笑话笑话自己二人,恰好借此从原先的伤怀当中走出来,倒是功德一件。
司徒修是诚心诚意这么觉得。然而话音落下不久,一声轻轻的“好呀”落入耳中。
他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可再看不远处的年轻修士,的确见对方朝这边一笑,神色间的黯色已经消散很多,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坚决。
司徒修有种奇怪的感觉:刚刚那一瞬,恩公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这倒是与自己无关了。司徒修跟着微微一笑,开始与郁青确认从此地出发的时候。再有,“竟还未问起,要如何称呼恩公?”
“莫要总这么叫了。”郁青说,“我修为还不如你们呢,前头只是机缘巧合,咱们就相互喊名字吧。”
司徒修和安朗相互看看,一起点头。
郁青又说:“我姓陈,名字——”一顿。既然要去天一宗,从前用过的“陈初”便不能再说出口了。姓倒是无妨,陈字并不生僻。
“陈河。”
青年道。
话音出口的瞬间,郁青便有些后悔。旁边就有一条河,自己的敷衍之心未免太过明显。
不过司徒修竟真的并未察觉。他脸上带着赞赏,说:“可是稻禾之禾?”
郁青一愣,没想到对方竟是如此反应。他眼神晃了晃,干脆应了下来,紧接着便听对方夸赞,“古人有言,民食莫重於禾,故谓之嘉谷,是个好名字。”
郁青沉默片刻,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的笑意要真心很多,“你竟还知道这些。许多修士莫说凡谷了,连灵谷都不曾种过。”
司徒修道:“也是家中渊源……”
郁青听他讲起“渊源”的来路,时不时惊叹、点头,心思却有些飞走了。
在司徒修开口邀请他去天一宗的时候,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贪心不足的人。
明知道侣怕是一眼都不想再见自己,可想到对方要收徒弟,便必然会在众人面前露面,郁青便多了十足心动。
他甚至给自己找了另一个理由;若是如此,我也能悄悄找个时机把乾坤袋放在太清峰上。只要走得快些,未必会被发现的……
……
……
“来,喝!”
几个杯盏碰在一起,其中清亮的酒水微微一荡。
接着,各个杯子又被收到修士们面前。有人一饮而尽,还要叹一句“当真好酒”,有人却慢慢悠悠的,轻轻一抿,便又将杯子放在桌上。
孔连泉的目光顺着这么做的人的手看过去,对上小师兄俨然已经是健健康康、再不复旁人口中“面色苍白”“憔悴非常”的脸色,依然关切了句:“邬师兄,可是仍有不适?”
邬九思笑了一下,说:“无妨,我只是有些喝不惯这滋味。”
好像是烈了些,孔连泉琢磨。他脑海里很快浮出另外几样灵酒,此刻干脆一挥袖子,将它们全部召出、摆放在面前桌上,而后和小师兄讲:“没关系!我这儿还有许多呢。小师兄你喜欢什么,随便挑!”
邬九思:“……”
眼看一个酒壶只有边缘地方挨着左面,其他部分早已经被周遭其他瓶子挤到悬空处。位置十分危险,好像只要有人吹一口气,它就要倒在地上。
在脑海当中的“哗啦”一声传出来之前,邬九思先一步动手,分出一抹灵气将瓶子取来、放在椅子旁侧。接着,在孔连泉“呀”的声音里,他略显无奈地说:“孔师弟,你还是收起来吧,仔细师叔瞧见。”
孔连泉便笑:“那师尊便该夸赞我、多给我些灵石来花了。”
话是笑闹口吻,这位天一掌门的三徒弟倒是十足认真。还能有什么原因?他拿这么多酒回来,并不是为了个人享受。说到底,还是因为师尊从前的话。他以为灵酒当真对小师兄有用,既然如此,不得把整个铺子都搬来?
孔连泉以为,自己已经十分矜持。周围人心想,还好师尊不在这边。
“不说这些啦。”孔连泉又道,“小师兄,你怎么忽然想到要收一个徒弟?——有没有什么条件、偏好?你给我讲,我帮你打听打听。”
他旁边,焦苍也点了点头。
与在场其他人不同,焦苍并不是天一宗人,而是孔连泉这次在北州游历时结交的好友。那会儿他遇到麻烦,还好有焦苍相助。孔连泉感激不尽,后头再打交道,也觉得此人脾气、作风都极对自己胃口。就这样,两人关系越来越好。此番回到宗门,他也把人带上。
不仅如此,他甚至琢磨着下次回云州也带焦苍一起。总归对方也说了,他如今不过在四处行走、增长见识。既然如此,去哪里增长不都一样?
“哪有那么复杂。”邬九思失笑,“距离正式开山还有好几个月,如今又能打听来什么?”
孔连泉笑道:“自是各家都有什么好苗子。都给小师兄当徒弟了,总不能就坏了你的名声。”
旁边,袁仲林另两个弟子也点点头,“是要好好挑选。不过,”二师姐道,“也不必真从各个势力里打听。依我看,那些怀有目标的苗子在收徒开始之前便很懂得给自己扬名。在附近城中打听一圈儿,总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她自己拜师的时候走的便是这条路子。知道自己没什么家底,于是直接上了城中擂台,一连守擂百场,继而名声大噪。
“剑秋说得不错。”大师兄也道,“不过——”
他拜师的途经也不大一样。再有,近些日子,他刚刚被从外头叫回来给自家师尊帮忙,对宗门做出的各项准备工作很有心得。
“整个开山门的过程中,来拜师的修士会经历诸多考验。他们当中,自然会有人此前便已经小有名声,却也会有人一心低调,以免心态不稳、受到外面言语影响。所以,师弟到时候与长老、前辈们一同看着就好。”
邬九思安静地听着。等大师兄的声音落下,他认认真真地回答:“多谢赫连师兄,我知道了。”
“讲了这么多,”孔连泉插话,试图把话题引回自己之前说的两点,“九思,你当真就没什么偏好吗?”
邬九思喝了一口酒。
赫连随、任剑秋一起看向小师弟,后者无辜地回望。
“安静些的。”邬九思叹,“性子不必太沉闷,却也不要太吵闹。”
懂了,师弟——以孔连泉论该是师兄——喜静。
旁边三人点点头,邬九思又说:“家世如何都无妨,扬名不扬名也无妨,只要心正、勤勉就好。”
旁边三人心想,这条件听起来还挺容易达成。
邬九思继续道:“我的本命法器是扇子,不过用这等兵器的人实在太少,不好强求。徒弟用剑便不错,我教得来。刀、鞭也好,日后爹娘出关了,也好请他们指教。”
旁边三人:“嗯……”
邬九思说:“厨艺可以有些。踏上了修行的路子,是有些人觉得口腹之欲要影响他,于是平日从不用灵膳。我只觉得实在不必如此。”
旁边三人悄悄对了一下目光,唯一状况外的焦苍默默喝酒。
邬九思:“再有,希望他与家中关系不错……”
赫连随、任剑秋、孔连泉一起喝酒。
焦苍歪了歪脑袋,用一种不大明白的眼神看向这三个师兄弟姐妹。旁侧还是那名邬姓修士平稳、柔和的声音,虽然对方讲出的每一条都颇为含糊,可是凑在一起,却让焦苍有种莫名的感觉。
等到从太清峰散了场子,焦苍看着自己身边不断叹气的好友,忍不住问:“连泉,刚刚你们几个是怎么了?”
孔连泉又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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