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九思:“……”
邬九思退让了:“两天。”
好吧。
想想师叔——虽然太清峰上也有许多有徒弟的长老,客观算来邬九思平日甚至是和他们打交道更多,但论亲近,还是与袁仲林师徒——之前自己收徒,他的三个徒弟才难得在宗门当中聚了一次。落在平常,便像现在似的。赫连师兄是在师叔身旁与他一起处理宗门事务没错,可任师姐、孔师弟都又一次去了外头。
而在邬九思记忆当中,这两人刚刚拜师的时候,也有长期承欢师叔膝下的时候。
可见徒弟就是这样的。最初的时候黏人,后头则会一门心思地朝外飞。
他并不知道阿禾会在眼下阶段停留多久,只知道到了日后,徒弟一月月、一年年地在其他州历练,自己长久见不到人了,再想到今日的事,多半会后悔的。
如此复杂的心情,自然没必要和人说起。邬九思只需知道自己话音落下,徒弟脸上果真露出灿烂笑意就好。
只是在郁青看来,还是可惜了些。早知道九思这么容易答应,他方才“讨价还价”,应该直接说一天才对。
罢啦。
两天就两天。正好他趁这些时候想想,等孔小师叔回来了,自己要如何和他“请教”丹术。
旁人不知道,郁青自己却是很明白的。他从前哪里是一心向往丹道?无非想要在各种典籍当中寻找涅槃丹的踪迹。
至于结果,则让郁青心头出现颇多阴霾。
不是不好找。相反,涅槃丹出现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自然不会处处都有,可只要名字上带有什么《古方篇》《上古神丹》等等的,里头多半会有此丹踪迹。
以至于最初在一本丹谱上发现涅槃丹记载时,郁青还心跳“怦怦”,手指发抖地将所有借书的人抄录下来。到了后头,却是放弃了这种无用做法。
一条思路就此断掉,另一条也颇不顺利。
以郁青现在的身份,想弄清楚修真界上层的实力构架还是轻轻松松的。哪怕他不特地与人打听,作为玄州第一宗门当中实力颇胜的峰头少峰主徒弟,了解这些,也是他如今的义务所在。
发觉徒弟对此有兴趣后,邬九思特地挑了个时间与他分说:“原先打算迟些时候再与你讲起,但既然你有意了解,现在讲来也好……”
一番介绍下来,郁青脑袋一下一下地点,心一点点地凉。
按照道侣的说法,有实力抢走那株龙血草的人要么在闭关,要么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要么干脆人已经没了!
郁青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一句:“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话音刚落,他心头又是一冷。
自己曾经问过这个问题,而那时候,九思没有回答他,另有旁人为他做了“解释”。
眼下不会如此。道侣还是温温和和地笑着,半点儿不觉得他这话说的冒傻气,“不会。阿禾,你要知道,元婴往上,任何一场天雷的动静都不是仅有一处可闻。尤其到了化神,哪怕旁人相距太远,一时察觉不到动静,心头也会有所感应。
“所以不会有的,阿禾。”
那么究竟会是谁?
若非自己亲身经历了一切,就连郁青自己都要觉得,“有人看穿了邬戎机长老炼制的乾坤袋,抢走了里面的龙血至宝”一事是句谎言了。
第055章 继续师徒
“唉……”
琢磨来,琢磨去,一直到了晚上,郁青心头依然没有答案。
在自己住处里,他一手捏着已经清洗干净的帕子,一手捏着新倒了酒水的杯子,靠在窗沿上发呆。
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中,绕来绕去,都绕不出一个解。
甚至于,郁青脑海当中多出一个颇可怕的念头:“我当初觍着脸在太清峰上留下,不就是想要查清这些?可是,倘若以我之力,毕竟没法弄明白一切……这是不是在说——”
青年喉结滚动一下。分明已经离开了他布置的那片雪境,分明作为筑基后期的修士,他就算当真置身于一片茫茫白雪当中,也不会受到影响伤害,可此时此刻,郁青还是有种从脊柱凉到天灵盖的感觉。
他扪心自问:“那我还有什么脸面留下来呢?”——此前多少还算怀有一个“正当”的目的,算是让心头有所安慰。然而,现在……
手中的帕子被捏紧许多,直到郁青反应过来,匆匆收手。
他将它举起来看,很快又发现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九思身上的东西,哪怕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方手帕,又怎么会是寻常之物?上头不光有秀美的金边云纹,更有细细密密的灵阵勾勒。莫说是被手捏一捏了,就算是直接被哪个妖兽咬进嘴巴里,也等闲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那九思呢?
青年喉咙更干了,身体隐隐地发起抖来。
一个他此前并不愿意面对,但又仿佛一直都务必清晰的事实在脑海当中浮现,是:“其实,九思从一开始就根本不需要我来‘帮’他查证什么吧?”
他是两位长老唯一的血脉,是袁掌门关注胜过几个自己嫡系徒弟的师侄,是赫连随等人一心关注的师弟,是整个太清峰上下都崇敬挂心的就少峰主。
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哈哈,哈哈——”
或许是时候去找九思“辞行”了。
郁青笑了一下,眼神当中却满满都是悲伤忧虑。他将杯子里的酒一口气饮尽,伤感与醉意催动着,分明还是没有多少倦意,人却半点儿都不愿动弹。就那么靠着,闭着眼睛。就连什么时候真正睡去了,都半点儿都不记得。
大约是心头放了太多事的缘故,当天晚上,纷纷杂杂的梦境找上门来。
有不等他主动暴露身份,便有人将他识破,让他再度成为众矢之的的;
有他到底离开了天一宗,几年之后游荡在外,忽地听闻太清峰上变故,原是有人要害那位多灾多难的少峰主,只是被对方顺利躲避过去,自个儿倒是损兵折将,最后更因阴谋暴露束手就擒的;
还有……
无论九思还是其他人,都从头到尾没有发觉对方阴谋,郁青在外唯闻惊变,却半点儿事儿都做不成、更遑论帮忙的。
最后的无疑是噩梦了,青年近乎是一身冷汗地睁眼。意识回笼的时候,他先嗅到了淡淡的清雅香气。随后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九思的帕子竟被自己盖在了面上。而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态,坐在窗户下头睡了整整一晚。
再度捏着帕子,郁青略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都这、这样了,自己若是依然把帕子还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可若是不还回去,总得找个理由吧?
还有,理由……他苦笑一下,喃喃自语:“好啊。分明昨夜还是已经想好的,结果过了一晚上,你怎么又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与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不如长长久久地在九思身边待着。厚颜无耻也好,其他说法也罢。若是九思发现了,那他遇到什么都是应该的。若是九思没有发现,那等到背后的人当真出手那天,他总不至于是最后一个听到消息的“外人”。哪怕像是道侣手中的那些法器一样,唯能为对方挡住一次浅浅的伤害呢,起码也算有些用处。
自然,到了这种时候,道侣一定是要伤心的。也无妨,这不正是他自揭身份的最好时刻?知道自己赶走了的人竟然不但不曾走远,还处心积虑地重新回到身边,九思一定会再度燃起对“郁青”的厌恶,自然也就没有那样难过。
郁青抽了抽鼻子。
“可我不想让他到最后还讨厌我啊。”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又轻轻地传了出来。
“可是,他讨厌我,也只是我自作自受吧?”
……
……
私下是什么心思暂且不论,到了师尊面前,郁青依然是那个开朗体贴的徒弟。
他先给师尊展示了一遍自己的练刀成果,又以此在对方面前用了一套掌法、一套步法,甚至还有一套护体功夫。邬九思还是很满意的,指点他一番,又笑道:“这可比我在筑基后期的时候强多了。你师祖要是知道,一定会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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