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心头,他们还是“敬佩”此人的。
一个金丹,哪怕身在外州,不知天一如何强大,起码也要明白“我看不出一个人的修为,那他一定更强于我”的道理吧?杨广善怎么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到,竟然敢对小邬真人和他道侣起劫掠的心思?
更不用说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儿了。虽然在场众人对杨广善曾经做过什么并无兴趣,可当他的记忆被天机镜展现在众人眼中,那些曾经被杨家人竭力隐瞒的过往也随之浮现。纵是邬九思和郁青也有些没料到,原来自己救下的是一艘已经在空间风暴中漂泊了足足五十年的灵舟。
当所有可以驱动灵舟的东西都被消耗殆尽,再留下的,可不就是那个唯一的答案。
修士自身。
杨家与侯家在一艘小小的灵舟上斗了数十年,终于以侯应文亲手杀死自己的兄长侯文武、以此投向杨家而结束。只是他自己怕也知道,当灵舟上的“资源”再次用光的时候,要死的恐怕还是自己。是以在邬、郁抓住杨家心怀不轨的修士们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又做了一回叛徒,只是这回并未成功。
杨广善最先还在为自己恶行曝光而心怀忧惧,可很快他又意识到,根本没有人在意自己。
旁人在讨论自己听不懂的预言,不曾耳闻的地方,无法理解的大阵布置之法……
他怔怔地坐在原地,过了不知多久,郁青忽地记起:“九思,此人已经再无用处,可以解决了吧?”
邬九思目光淡淡瞥过,点头。
他没要道侣出手,而是自己指尖轻轻一点,便有灵光自太初扇上流淌而出,悄然来到杨广善身旁,环着他的脖颈。
杨广善瞳仁骤然缩起一刻,随即软绵绵地垂下头颅,再无声息。
这时候,自有一道清风吹来,将其尸身带走。
同一时间,邬九思已经在听道侣接下来的话了:“……果真是和父亲、母亲想的一样。玄州宗门,与其他宗门所要之事不同。”
邬九思心神微微一动,问:“阿青又是如何看呢?”
郁青眼睛眨动,“这个嘛——”发觉道侣仿佛是认真在问,他的神色也正了许多,“倘若往后妖雾也如在星罗州时一般,只是从一边来,玄州宗门如何都是无妨的,总归还有许多时间。”
说句难听的,纵然一开始做不出决断,后面看了他州修士如何应对、是何状况,便也明白要如何做了。
“可是,”郁青的声音微微沉下,“如今两州之外已有妖雾踪迹,北州又不知是如何状况。倘若当真是那最坏的可能……”
邬九思接道:“今日,玄州修士对他州宗门坐视不理。后日,妖雾从四面八方一同围来,玄州之人自然也退无可退。”
郁青点头,邬九思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重新去看堂中正开口争辩的人,心想,这个道理并不难懂,如今也的确是危机当头……
“外边那些小州毕竟不算广阔。”有人道。邬九思抬眼去看,认出说话的人是玄天门一名长老,“妖雾能将其罩住,却不代表四州也要逢此危难。”
云州、龙州、北州之人听到这话,纷纷拧眉,袁仲林也道:“到底是当年召问结果在先。”
那玄天门长老道:“召问结果是六千年,而非三千年。”
这下子,郁青也吐出了一口气。
他倒是没开口,而是在识海当中悄悄和道侣抱怨:“怎么有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呢?真成了笼子里的鸟,还能跑得出去?”
邬九思眼神微晃,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宗长老毕竟不似你我,全副身家都放在空间里。”
“全副身家啊。”郁青沉思起来。
邬九思原先还在等待道侣的下一句话,可候着候着,他察觉到什么,不禁失笑。
阿青是没耐性等诸位大能长老辩出结果了吧?——经历过三千年前的同等场面,邬九思自己也是差不多心态——趁着这时间,竟是开始整理他存放在空间中的诸多灵植。
笑过了,邬九思转回心神,继续听堂中之人长篇大论。
如此过了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
邬九思忽地听到一句:“九思。”
他“嗯”了声,尾音上扬,算是应答。
身边,郁青的嗓音有点发颤:“开花了……”
邬九思疑问:“什么?”
郁青喉结滚动,身体稍稍挪过一些,去握邬九思的手。
这动静就太大了,邬九思不由侧头去看道侣。如此一来,又发现郁青双唇抿起、喉结滚动。
“那株玉麟香,”郁青说着,神识牢牢笼罩在空间中的一株灵植上,又小心翼翼去触碰缀在枝头的金色花苞,“我把它放进去的时候,它是有了花苞,却绝无一朵开了。现在,九思,你瞧。”
顺着道侣的指引,邬九思同样看到:
一朵小小的、约莫只有手指指肚那么大的金色花朵,在灵植的碧色枝头绽放。
第122章 方案
邬、郁一同沉默。
耳畔,旁人的争辩声始终不曾停歇。可这原先还会让他们挂心的东西,这会儿却是穿耳即过,无法在他们心头激起半点波澜。
良久,邬九思终于提出一个可能性:“可是空间里头的各样灵宝太多,虽然你我都不曾有意布置,却还是生出了新的灵阵?”
“咕嘟”,郁青咽了一口唾沫。
对嘛——他心想——与自己原先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比起来,九思眼下说的的确是更符合逻辑的答案。
他不是专门的药修,可丹修与药修素来便是密不可分的关系。对那边儿修士常用的东西,郁青还是熟悉的。
是有人会花大价钱在芥子空间中复刻出一处“药园”,在里头催生灵植。如此做法的效果定然没有那些真切生长在外间园子里的灵植要好,毕竟光是“天地精华”一项上就输了很多,可到底能够随身携带,也不必担忧旁人觊觎。
至于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完成了此类法阵的布置……郁青点点头,神色显露凝重,“我好生瞧瞧。”
这句话后,邬九思身边的道侣又一次没了声音。
邬九思看似仍望着堂中,注意力却没有半点分在上头。
虽然阿青还没有得到结果,但他还是开始忍不住想:“万一呢?”
不不不,比起这样的“万一”,怎么看都是第二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更大。
什么?想要巧合发生,需要无数个意外叠加?
——可即便如此,事情也好过“是空间自己‘进化’了,平白无故多出新的能力”吧。
然而可惜的是,天道这回并没有眷顾邬九思。
半晌,阿青的声音又一次在他的识海当中响了起来。
“没有,九思。”
郁青轻轻地、仿佛声音大一些,就要将什么击碎了似的说。
“可我分明记得……”对,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记错了!整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个乌龙!
然而不等郁青提起此事,邬九思已经将其否认,“阿青,你已经是元婴修士,如何还能‘记错’?除非你自己给自己落了心枷,有意更改记忆。”
郁青哑然。半晌,嘴唇动了动,说:“我没有必要这么做。”
“是啊,没有。”邬九思道。说完这句,他又斟酌了片刻,这才问:“碧麟香寻常开花要多少年?”
郁青说:“得要从灵气上分辨。若是如此花一般,少说也要四十年。”
邬九思道:“咱们空间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在四十年间发生变化?”
郁青沉思。
不是不回答。相反,邬九思很快“看”到几样灵宝被郁青拎了出来,也都是些珍奇灵植。
“红月芝,”青年指着摆在最前面的那株灵芝开口,“眼下看,它边儿上像是真的又错了一圈儿‘月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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