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抹了下面颊,倒是没察觉什么水痕。只是方才……袁仲林叹了口气,缓缓说:“他们虽无事,可这一路,到底是险象环生。”
孔连泉意识到什么,“师尊,难道?”
袁仲林点头,“是。阿随、剑秋这趟在北州之外,正与那妖雾对上!”
竟有此事!
孔连泉将他的话听在耳中,只觉得有一盆冷水从脑袋上直接泼下。纵然知道师兄师姐们已经安然无恙,他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良久才应了声“逃出来就好,就好”。
“只是他们手中信符已经用完。”袁仲林叹气。这也是最不方便的地方,总要是自己提前做好、注入过灵气的符纸才能越过千山万水,将徒弟们的消息带回自己耳边。可按照阿随和剑秋的说法,他们在风暴当中属实已经耽搁两人不少时候,别说自己给的信符,就连连泉、戎机他们给的也消耗了个干净。
还是在意识到情况不妙之后,两人生生将最后一枚信符按了下来,这才有了此刻的消息。可除此之外,两个徒弟再也无法向自己告知什么。
“……”孔连泉也默然了片刻,这才开口安慰师尊,“再过几个月,人便回来了……对了师尊,也不知师兄师姐们可否再带他人?”
袁仲林点点头,“是有说他们还要安置救下来的凡人修士。”
那多半还要在路上再耽搁些时候。孔连泉心里打着算盘,默默将原本说的“几个月”拉长到“半年”。
好在终于有了希望,往后的日子没那么难盼。
同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太清峰,邬九思、郁青同样欣喜,邬戎机与闻春兰也碰了个杯,当做庆祝。
再往后,和孔连泉算的时间差不多。半年过去,赫连随、任剑秋方带着些到底无处可去的外州之人回到天一宗。
两个化神修士尚且镇定,可那些凡人、低阶修士俨然是被前头的大灾难骇破了胆子,一刻看不见两位恩人便要惊慌失措。
旁人将这样的场面看在眼中,虽两位掌门亲传弟子尚未提起自己经历了什么,却也已经有所预感。
“无事了。你们瞧,这儿的人是不是大都穿着和我们差不多的法袍?……到了天一,你们就安全了。”
赫连随还在安慰身边人。话说出来,便得到充满期望的一句:“那妖雾再也不会来了吗?”
赫连随微妙地停顿一下,这才说:“是的。”
有了这话,外州人们的神色才逐渐安定,愿意听其他天一弟子的指引前去安置。
赫连随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不动。他旁边,任剑秋抱着剑开口是:“他们这辈子,大约是的确再见不到妖雾的。”说着,转头看一眼自家师兄,“你也不算是说谎话。”
赫连随慢慢吐出一口气,“我知道。”
任剑秋心想,只是再怎么知道,也不会当真毫不在意了,是不是?
从这点上说,她其实也没什么资格评判师兄。当久了修士,谁没见过一些灾害之下凡人乃至炼器、筑基的惨状?可像他们这一次经历的,还是头一遭。
“走吧。”赫连随说,“师尊还在等咱们呢。”
任剑秋眼睛眨了眨,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在出神了。
……
……
差不多的情形,在场众人都已经在天机镜中看过,按说那才是真正的“身临其境”。此刻赫连随和任剑秋的讲述,反倒是隔了一层。
可说话的人不一样,众人的提心程度也不一样。当赫连随话音转到“我们到长武州时,那边尚是一片安宁。后面拜访了诸多上头的势力,也不曾听闻与‘妖雾’有关的事情……思来想去,我们还是决定提醒一二。上头的人虽是不信,对我和师妹却也还算尊重……也是这个时候,妖雾出现了”——这时候,莫说袁仲林和孔连泉了,就是邬、闻夫妇也屏住呼吸。
“好在师尊早早料到这种可能,我们这样出去,让我们带着能容最多修士的灵舟。”任剑秋接过话,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庆幸,“我们便一路南逃,一路接人上舟,为这个,行路便慢了些。”
话说得轻飘飘,众人却能从中察觉风险:他们这么“耽搁”,已经在灵舟上的修士会愿意吗?他们会不会闹事、会不会给两人找麻烦?
答案当然是“会”。任剑秋原先是不想说起这些的,可看到亲近之人们担忧的目光,她思索一瞬,还是转过话锋,“倒也有人在这关头站出来,说我们做得不妥当。也无妨,我们便告诉他们,若是看不惯的话,可以从灵舟上下去。”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想要把他们两个灵舟主人赶下去吧?
好吧,不能说完全没有,可长武州到底不是星罗,上面的凡人修士也真切领会到两位天一真人远超于自己的实力。想闹事儿的还没串联起来,就被其他人一起按了下去。
再说了,他们自己也有在其他地方的亲属啊!是有人只顾自己活命,并不在意旁人死活。可对大多数人而言,既有化神大能保护,那他们还是愿意与亲族同活。
有些许风波起来,却压根没波及到赫连随和任剑秋。两人路上是有遇到麻烦,可多半仍是天灾,而非人祸。
等到妖雾将整个长武州吞没,众人立在舟上,诸多繁复情绪涌在心头。惊恐,茫然,还有终于活下来的希望……
“师兄,师姐,在你们看,那妖雾到底是什么来头?”孔连泉问。
任剑秋沉吟片刻,回答:“来头,我们是真没看出来。去处……我和你师兄倒是想过探究。”
还有这事儿?在场众人同时打起精神,长辈们的眉头也一起压了下去,极不赞同地看着两人。
赫连随替师妹补充:“前头不是听九思在信符中说起过那星罗修士的说法吗?我们便早早有了准备,用多出的灵舟带着偶人去追那叫风暴吹散的妖雾。”
“而后呢?”孔连泉自觉这是替大伙儿一起问的。
“而后,”任剑秋缓缓说,“那妖雾便无影无踪,再寻不到一点痕迹。”
无影无踪。
再寻不到一点痕迹……
邬九思耳畔,道侣低呼出声:“怎么会?这不对啊。”
是,这不对啊。就拿寻常修士们炼丹、炼器来说,他们做出了不同的东西没错,可原先的东西其实也还“都在”,只是变了一番样貌。再说那些沧海变桑田的传说,讲白了也不过是海水灌入他处。
怎么会有什么东西平白无故地“消失”?不仅仅是妖雾,也有被妖雾席卷过的各个小州。
等等,小州,“消失”……
邬九思眼皮跳动了下。有什么念头从他脑海当中闪了过去,速度太快,他想要去抓,却已经没了踪迹。
这番心绪波动,自然也瞒不过郁青。他忍不住侧头去看道侣,却见邬九思仍是抿唇思索。
虽是严肃时刻,郁青还是有了一刻分心,想:“这样的九思,也是极为俊逸温雅,让人挪不开目光呢。”
他的目光落在道侣身上的时间还是久了些。邬九思再回神的时候,很快有所察觉。
对上郁青关切地眼神,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在识海当中传音给对方:“我只是觉得,若能带回一块妖雾,兴许很多事都会有答案。”
郁青接道:“也是。”
停了停,却是又道:“不过,那得要先找到困住妖雾的‘笼子’——眼下看,怕是不管用什么东西去带,东西都会一并消失。”
邬九思叹道:“也是。”到底暂且放弃前面的念头。
往后数百年,四州各门戮力同心,一同炼制危难来临时用以逃脱的救世之船。
天一初时是说自己那份工作已经做完,可随着时日推移,还是又开始往那艘被取名为“新元”的巨船上投入资源。
倘若当真是最坏的情况,灾害之后再无四州……众人是不愿往这上面考虑,却也无法否认其中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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