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仲林同样颔首,道:“我与师兄,只求问心无愧。”
第087章 月下
“问心无愧。”
四个字落入小辈们耳中,众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些许冲击。如郁青,当晚便在榻上翻来覆去,阖上眼也无法入眠。
如此半个时辰之后,他叹了口气,还是坐了起来,自我开解:“我现在伤也差不多好了,原先也不需要睡这么多时候。”只是师尊不放心他,这才额外叮嘱。然而当真睡不着的话,大约也不必勉强。
想到这里,青年干脆从踩在地上,准备去外间转转。
大晚上晒月亮这事儿,在修真宗门当中还真不算罕见。虽然因为郁青此前受伤的事儿,天一之内夜间一度无人出门,到现在,随着妖蛟被擒,众人基本也重新回到以往的生活轨迹上。
郁青做好了在外见到旁人的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他见到的人会是邬九思。
起先只是听到灵竹林的方向传来“沙沙”声响,郁青便以为是哪个同门日夜勤苦。然而当真到了地方去瞧,月光被竹叶割出的斑驳暗影下,他见到的竟是心上人的面孔。
“师尊一定也察觉到我了。”郁青缓缓停下脚步,默默想到。只是对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出声打扰。
一时之间,只见竹林当中扇影翻飞,带起一阵挟卷着灵气的微风。轻风之下,竹叶不断发出“簌簌”响动。
郁青看得痴了。
他一直都知道,心上人的“扇法”算是集百家之长,一日日融会贯通的结果。眼下情境当中,太初扇在师尊手中的轨迹便更像是灵剑穿梭。
扇尖所指,恰似剑锋所向。邬九思在茂密的灵竹间穿梭腾挪,身影如电,这时候,一片细细的竹叶终是被割断叶梗,悠悠地飘落下来,恰好落在郁青肩膀上。
郁青侧头去看自己肩头的竹叶,眼神闪了闪,忽地笑了。
他暗道:“好吧,我毕竟当了许多年师尊的徒弟。”一面琢磨,一面抽出兵器,加入局中!
邬九思唇角也略略勾起一瞬。以两人的境界差距,他自然不可能是有意与徒弟比试。只是一方全力以赴,一方用心指点,倒也打得难舍难分。
竹叶摇晃的动静更大了,却再也没有一片落下来。月色清透,竹林清幽,林中二人周身灵气渐有交融……
是《鸿蒙阴阳诀》!
意识到这点,郁青的第一反应是收手。是,无论他还是师尊都能清楚知道,状况实在是与“道侣”关系无关。可那道契存在一天,两人气息交融的时候便会引动这道双修功法。
也不是全无好处,却毕竟尴尬。
郁青如此觉得,偏偏邬九思难得开了口,竟说他:“分心了。”
郁青一怔,这才意识到,在自己因功法运转踌躇的时候,师尊的扇子已经越过他以长刀构出的防卫来到他肩膀上。
稍稍侧过一点,便是他的脖颈了。
他喉结滚动,刹那间竟有些拿不准这会儿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还是邬九思将扇子拿开,轻声问起:“怎么这会儿出来了?不是说过么,你毕竟……还是要好好休息。”
郁青这才抓了抓头发,道:“是,师尊。我就是睡不着。”
邬九思看他,思绪慢慢转动。想到徒弟,也想到自己。
在青年关切的神情当中,他心头到底有某一处动了动,叹道:“那便陪我转转吧——若是你孔小师叔在,咱们还能有一杯酒喝。”
郁青笑笑,道:“这月色也很好啊!与师尊一同赏月,是比喝酒要快活的。”
邬九思眼里也多了笑意,轻轻点头。
虽说是日日行走的山头,可认真算来,两人都已有很长时间没有细致看过周遭景色。
如今难得如凡人一般,并不直接抛出法器御风而去,而是以自己的双脚丈量世间,邬九思和郁青都是有所感触。
两人说了几句周边景色如何,郁青尤其惊叹于自己刚来太清那年还是一株嫩苗的灵植竟也慢慢长出规模。邬九思听着,看着,微笑一下,说:“我小时候,这儿却是一个小小的水潭。”
郁青略有惊讶:“当真?瞧不出来呢!”
邬九思道:“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时间过得真快。”郁青叹。往后又舔了舔嘴唇,快速往师尊所在方向看过一眼。
他不是完全猜不出今夜为何会在竹林当中碰见对方,也不断考虑自己是否额外说些什么安慰。可当那些言语堆积在心头,郁青又只觉得苍白。
邬老峰主是师尊的亲生父亲,袁掌门亦是瞧着师尊长大的长辈。若说刚刚拜入太清峰的时候,郁青还因后者曾经的做法对其心怀抵触——自然,面儿上是半点都看不出——到今日,被掌门他老人家真切当做自家小辈照顾了二十年,郁青也再说不出对方不好来。
这样两个人,如果召问失败,兴许就要……
郁青眼睛眨动,快速将心头那些不好的念头挪开。半是安慰邬九思,半是让自己也安稳些,他到底说:“我私下听着,仿佛有许多门派的长老已经决心参与召问了。这么一来,最后成功的可能性怕是不小。再有,哪怕失败了,能一同分担的人也多些。”
都是实实在在的状况,郁青讲话时就脑海里甚至过出了几个门派的名字。他想,如果师尊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就将这些细节说出来,好让他安心。
这时候,旁边的人却是道:“从前我从不觉得自己修行速度慢,今日却终于明白深浅。”
郁青愣了愣,连忙说:“师尊不过一千余岁,已是元婴,可称作天才!”
“天才?”邬九思知道徒弟是好意,虽然心情仍然沉重,这会儿却有些忍俊不禁。微笑一下,方才摇头:“还差得远呢。”
沉默片刻,嗓音放得更轻了:“若是我的修为也高一些,起码能够帮到父亲和师叔。”
郁青听着这话,心头难受至极,同时也想:“如果我境界更高一些,便也……”
这时候,邬九思又问他:“你还在练剑术吗?”
“陈禾”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便是一个刀修。可往前更长时间,阿青分明是修习剑术的。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太多,以至于邬九思无心在这些事上更多考虑。到今日,他方倏忽记起。
郁青先是意外,又是赧然,说:“有段时候不曾练过了。”从前总怕身份暴露,“日后倒是能再捡起来——呀,不过剑如今还在吱吱那儿呢。”
徒弟“嘶”了一声,脸上都是苦恼。邬九思又笑了笑,说:“之前问你是怎么收的寻宝鼠,你都只说机缘巧合,眼下呢,能细说了么?”
郁青知道这是心上人有意岔开话题,心头又是一番动容,细细与对方说起。
同时,那个曾经出现过、后头逐渐变得模糊的念头也重新浮现出来,是:“师尊说我可以‘补偿’他,可我究竟又能怎样补偿呢?
“他今日苦恼重重,虽非由我而起,可我当真不愿见他眉尖拢起的样子……”
剑修、刀修都可以被归为武道修士。若是能有邬家老峰主那样的成就,自然算是为心上人扬名。可郁青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想,若是希望一切来得早些、迅速些,或许还是要走另外一条路子。
……
……
为求安稳,邬戎机与袁仲林为召问一事定下了“一百名化神修士”的目标。
这个数字实在颇大,但放眼整个修真界,似乎也不算那么难以完成。
小辈们日日心焦,每到有新的参与者名姓报上来,便是一阵喜忧交加。希望人数永远凑不到,也希望共同召问的人能多些、再多些,好让落在自家师长身上的天道之惩更少。
在人数超过五十之后,邬、袁二人开始选择召问地点。
天一宗是万万不能的,或说任何一个有大量人居的地方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看来看去,他们最后选到了北州的一处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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