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郁青也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抓不住道侣了。他崩溃地将人搂住——将人的衣服搂住——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偏偏是你呢!”
对啊。
九思修为更高,所以他更早地触碰到了人修与“天道”之间的极限。可功法是两个人一起修的,九思可以,自己也可以!
郁青倏忽振奋起来。
九思已经在忙着布置万物了,自己却能迎头追赶。
等到追到了,就把他拽回来!——当然,这么一来,自己多半是逃不掉的,但是……
“父亲母亲本就是你的亲人,”郁青小声说,“他们能那么关照我,我已经很开心啦。”
看着心爱的人的容颜,郁青又怔了片刻,随即笑了出来。
“我从前觉得,若是能重新回到你身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愿意的……可你那么好,又怎么会让我有什么‘代价’?”被焦苍杀死一次、寸断经脉一次,当然也是真的极痛的,可眼下看,又的确早已往去了。“现在倒是好了,我竟是主动要离开。
“九思……”
郁青叹了口气。
“真是舍不得啊。”可是,再耽搁,就要来不及了。
维持着拥抱道侣的姿势,郁青闭上了眼睛。
意识所至之处,涛涛波浪拍打海岸,溅出洁白浪花;
飞鸟的翅膀掠过白云,鸣叫声环绕天际;
树梢泛起新绿,在灵气与阳光的滋养下焕发出勃勃生机……
这一切是多么美丽。
我爱的人,可以生活在如此美好的世界里。
郁青由衷地感到高兴。然而高兴之余,到底有一点遗憾:对九思来说,能继续与父亲母亲一起生活是很不错,可没了袁师叔他们,总还是显得不足。
如果可以找到他们,如果——
更多事物涌入郁青的脑海,冲淡了原先的念头。
他的神识还在不断向外铺展,去精细雕琢这片刚刚诞生的天地。慢慢的,属于“郁青”的一切越来越浅淡,像是墨水滴进了水里。
旧的天道随着世界归于鸿蒙陨落,新的天道正在诞生。
祂用自己最后的意识,越过那些新出现的高山,湖泊,草原,驱散仍然萦绕在外的雾气,想要最后进行一次找寻。
这时候,一大片明亮耀目的“光”,落在了祂的眼里。
“啊,竟然。”
邬九思听到一声轻呼。或许过了一刻,或许已经过去许多漫长时候。他睫毛颤动,眼皮颤动双目睁开——
怀中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他怔然片刻,低头去看,只见自己两臂之间是一身青色法袍。随着他的动作,法袍柔软地垂落下去,挂在邬九思臂弯。
邬九思起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与道侣一同行走在苍茫当中,听着彼此“咚咚”心跳的时候。再接着,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事物,也听到了很多声音。
邬九思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发觉了,落在自己臂弯的法袍胸襟有一片湿漉漉的痕迹。手指触碰上去,便似听到它曾经主人遗憾的、叹息的声音,“九思,看来我还是不能一直与你一起……
“我这么做了,你会不会生气?
“可是九思,即便你生气……”
而后呢?
阿青接下来还说了什么?他难道连完整的话都没有留下,就消失了吗?
邬九思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结果,便听到旁人在叫自己。
他抬起头,先看到了父母。再接着,是他们身畔的大片光色。
还有,那片光色之后,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小师兄!”孔连泉差点哭出来了,“你们竟然还活着!”
邬九思被这场面弄得头脑发懵,随即又反应过来:“连泉?师叔?师兄师姐?!——这里难道是?!”
第140章 重逢
邬九思认出了眼前是哪里。
光色,倒影,荒原之上的“水面”……
镜原。
再看看孔连泉惊喜的面孔,他有无数问题想要讲出口。偏偏此前消耗太大、支撑太久,而今一朝安宁,浓浓的疲倦像是潮水一般涌来,不等邬九思问出第二句话,就将他淹没。
孔连泉眼睁睁地看着小师兄倒了下去。
他瞳仁骤缩,本能地想要伸手将人扶住。然而不等他动作,旁侧便吹来一道清风,仿佛将人扶住。
孔连泉注视着这一切,心头疑惑不比邬九思少半分,尤其是——
“两位师伯,”再抬起头,看向邬戎机、闻春兰,他心情复杂地问,“你们怎么,已是凡人……”
邬、闻看看他,再看看后头的袁仲林等人,微微苦笑:“这,就说来话长了。”
不光是他们一行,看来先前上了救世灵船的人,同样也有一番“说来话长”。
等到邬九思再度醒来的时候,众人已经搞清楚了状况。
邬家四口与被他们带了一路的修士、凡人们的经历固然传奇,可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和邬九思、郁青原先猜测的差不多。在玄州最后一片区域被妖雾吞没的同时,救世灵船也在面临危机。面对自四面八方而来的诡异雾气,袁仲林等人还想一搏,回到天一宗里带回师兄师姐一家,可其他门派、势力却坚持要离开,不愿为了区区几人陪葬。
诸多天一峰主相携来找袁仲林,劝了他整整一日。
对修士来说,这仿佛是眨眼即过的光景。可在危机当中,一日已经能决定太多事情。
回天一方向的最后一条路,这会儿也被雾气堵死了。
大约也是因为这点,金峰主等人方从袁仲林处离开。
孔连泉来找师尊,问他难道当真没办法了吗?袁仲林沉默片刻,安慰徒弟:“这雾兴许只是截断了咱们之间的通路,你师伯一家还有去他地方能去。等到风把它们吹散,咱们还能见着。”
这只能说是一个“期待”。可除了怀抱期待之外,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再说,很快他们也要面临自己的危机,再无暇思量更多。
截断灵船回到天一宗的路后,事情并没有结束,仍有妖雾不断涌来。
众人原先还能自我安慰,同样的场面,他们已经见过很多了。可眼下看,事情仿佛没有那么简单。
灵船依旧在风暴当中穿行,一个说法悄然流传开:他们从前已经躲藏太久,无所不能的雾神早被激怒,正要惩罚船上的人。
他们的死亡定然不会像其他生灵那样无声无息,而是要经历最暴烈惨痛的酷刑!
想要避开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赶在雾神追上来前以身相投,用血肉平息祂的怒火。
乍听这话,邬九思:“……”
来看望他的孔连泉苦笑一下,摊手:“很荒谬是吧?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要把自己往火坑里送!既然如此,当初还争什么上船的名额?”
虽然这份争抢并没有起到太多实质作用。愿意上船的人,几乎都不会被拒之门外,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发觉拜雾教成员也悄然潜入之后,船上各个势力以最快速度做出了反应。
他们平日是会针对资源分配吵吵架、斗斗嘴,可这种大事上,还是没人含糊。
散播谣言的人以最快速度被找了出来,对方脸上却并无恐慌,只有对自己认定之事的狂热信念。
这反倒是闹得抓了他的人头疼。论和其他势力打太极,他们是擅长的,可面对这种纯粹的疯子……
哦,疯子偷偷藏了一艘灵船,暴起逃走之后就直接冲向妖雾了。
那没事儿了。
这个小小的麻烦,没被众人放在心上。
他们有自己更关注的事:前方能走的路越来越少了,他们或许当真要被吞没,最后也不过是比那些疯子多活了几天。
绝望的情绪在船上蔓延开来。拜雾教是没了,他们留下的话音却仿佛萦绕在每个人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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