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去岁,郁青还能继续在“要不要冒险去炼造化丹”一事上动脑筋,到现在,眼看师尊最后的烦恼都已经解决。
“这是好事。”郁青自言自语,“我自然是要替师尊、替两位师祖高兴的。”
沉默片刻,晃晃脑袋。
“唉,怎么又钻牛角尖了?对了,我也去问问谷师姐。”
郁青再度出发,虚心求教。
另一边,邬九思又一次把神识落在新出现的空间当中、却发觉里头还是没有出现什么新东西的时候,眉尖极不引人注目地压了片刻。
——只是片刻。
他不是那种要求徒弟事事报予自己的严苛师尊。对阿青这个徒弟,从来都是希望对方快活就好。
邬九思觉得,自己大约还是受了新出现空间的影响。从前不觉得半年、一年一封信漫长,现在却总要去想。可莫说是阿青这样在外的状况了,就算两人同处宗门,当徒弟的也不必每日都来拜会师尊啊。
元婴修士摇摇头,重新运转起灵气周天。六千年时光说来漫长,可真到了时候,怕又会觉得过往只是弹指一瞬了。
……
……
“你胡师姐主动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
被郁青找上门的另一名女修听到青年的问题,哑然失笑。笑过了,又有些感怀,“觉得她吵闹,让人烦心。”
郁青:“……”怎、怎么听都不是好话啊!
谷师姐又道:“好不容易有个她跟不上来的时候,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郁青开始自我怀疑,他真的曾经参加过这两位师姐的结契大典吗?会不会是自己那日太过思念师尊,以至于醉酒之后产生幻觉。
“结果松了气之后没多久,就又觉得周遭太安静了。”谷师姐说,“没有你胡师姐在旁边吵吵闹闹,还怪不习惯的。”
郁青:“……啊,这。”
谷莹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师弟,却见青年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化,自一开始的无奈到后面的惆怅。
她眼睛眨动,心神跟着凝重一些,想,难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师弟仿佛并不开怀。
带着几分补偿心情,谷莹道:“怎么,阿青,你与你心上人的情况不同么?”
郁青抿了抿嘴,想到谷师姐一贯的人品作风,倒是不担心自己此刻说出的话被其他人听见。
但他还是稍稍压低了嗓音,道:“师尊周围有我或者没有我,怕是没什么不同呢。”
谷莹问:“你如何知道?”
郁青想说,我自然知道。可话要出口的时候,他又觉得这话的确没有依据。
尤其谷莹又说:“你在咱们云梦的时候,邬真人从不给你传信么?”
郁青摇摇头:“并非,”一顿,“只是——”
都是他主动去送信,才有师尊的答复。
或许这就是他新踟蹰的地方了。从前郁青不觉得两人之间的师徒关系不好,甚至认为这是身份被戳穿之后这是自己仅能从师尊身上抓住的东西。可当下,他变得更加贪心。不只要当师尊的徒弟,还想当师尊的道侣。
谷莹没有去等郁青接下来的话,而是继续问:“他的信里都是什么?——师尊偶尔对我传信,说的都是课业如何,至多有零星关心。”
郁青先是点点头,再摇头,说:“我师尊不是这样。”啊,心上人是“他的”师尊。
某种隐秘的喜意从心头升腾起来,他唇角快速勾起了一瞬,又被压了下去。
郁青又道:“他与我……会说更多。师祖用太清山上结的灵果酿了酒,只是人人尝着都觉得太甜了些,师尊便说我兴许会喜欢,于是留了一坛给我。”
其实还有更复杂些的内情:最开始,是两位师祖觉得太甜,于是将酒给了他们心头的“孩子”师尊。师尊喝了,做出相同的选择。
就是这样切切实实的好,让郁青愈发分不清心上人究竟把自己当做什么。
“说山后潭水里新生出了几只灵龟,看起来稚拙了些,但也有几分有趣,等我回去以后兴许会喜欢。”
灵龟啊……郁青又记起自己曾经雕刻给心上人的扇坠。只是后头东西就没了痕迹,他也不好再去提起。
要不然,近来再找些材料,重新做一个给师尊的礼物?
青年思索,未留意到面前女修脸上的笑意。
“还有,”郁青又说,“师伯们碰到什么有趣的事,师尊他自己修行时有了什么新领悟……还有,我们太清有一座试炼楼,我从前登到五十八层了,名字也留在上头。师尊看有人超过了我,便有几分感怀,想如果我再回去,应该能到更高的地方。”
谷莹静静地听着,见青年一面说,一面神色变动,有喜有忧。总得看来,还是欢喜更多。
“你说的这些,”她最终说,不正是我与你胡师姐传信时会说的事情吗?”
郁青一怔。
“我不认得那位邬真人,”女修又说,“兴许要说错。但以我自己的经验来看,事情就是这样的。”
第101章 扇坠
我与师尊,恰如胡师姐与谷师姐……
已经从谷莹所在离开颇长时候,郁青的思绪依然沉浸在对方的话音中。
这会儿,他已经能熟练判断:以自己眼下的状态,定是做不好事的。既然这样,不如沉下心来,好好理一理自己接下来的路。
青年收起原先摆放在面前的各样药草,对着空处出神片刻,问出第一个问题。
“我这样烦恼,究竟是为了什么?”
答案似乎再简单不过。他想要成为师尊看重的人,想要在心上人心头具有同等地位。
“那师尊呢?他愿意么。”
若是从前,郁青一定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给出任何乐观答案。但现在,听了谷莹的话,更亲身经历了与心上人共同面对的种种,郁青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的确可以勇敢一点。
“其实无非是两个可能。”他默默地想,“师尊也喜爱我,想要与我更进一步。或者师尊并非如此,过往种种皆是我勉强而来。
“我希望答案是前者而非后者,可师尊是师尊,他总有他的心思。
“话说回来,无论师尊对我抱着怎样心思,他都愿意关照我、让我快活。
“既然如此——”
郁青喉咙发干,身体微微颤抖。
他恍然地、释然地想:“我难道不应该抱着同样想法去思慕他么?”
宛若阳光破开云层,又像迷雾终究被风吹散。
郁青因这句突然出现在脑海当中的话而战栗。良久过去,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涌上心头。
他起先是低低地笑出声来,到后面,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欢喜。手掌落在胸膛上,近乎可以感觉到其中肉块“怦怦”的跳动。
就这样笑了很长时候,郁青终于吐出一口气,身体也放松地倒下。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一定很没有“修士”风度。来云梦这么些年,郁青也一直避免自己这个天一代表、太清代表让师门蒙羞。可眼下,他蓦地什么都不在乎了。剩下的仅仅是轻松自在,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又成了年少时在郁家难得了结课业、可以放空身心时的样子。
“好,就这样。
“我与师尊若是运气差些,便只剩下不足六千年。运气好些,倒是另有长长久久的寿数。
“我想要他开心。那若他愿意回应我的思慕,无论是他是我都要高兴。他若不愿回应——理由也是现成的。我学了这么长时间丹道,觉得实在于此道更有天赋,只是为难于从前拜过的师门……师尊是那样好的人,”九思是那样好的人,“他一定会愿意答应我,还要为我扫除后顾之忧呢。”至于“报酬”,就是郁青真的会与他拉开距离,只要每隔数年听一听他的消息。
唉,郁青,你实在是太狡猾了。
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青年低声回答:“没办法。我喜爱的人,实在是个太好的神仙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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