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预备在新信寄出之前就动身去那片师尊记挂的山水间,从中取些东西送给师尊。
郁青兴致勃勃地出了门,孔连泉听到消息,十分吃惊。
他原先已经在考虑要怎么劝师侄别把自己逼那么紧了,没想到阿青还能自己想通。
再想想商会委托自己交给阿青的包裹,孔小师叔了然。
他有种预感,从今以后,自己兴许会经常听到师侄出门的消息。
对于寿命漫长的修士来说,“一年一次”的确算得上经常了。
春去秋来,寒去暑往。
回到家中的第五个年头,孔连泉终于彻底从“信任的友人竟然是心怀不轨的妖蛟”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新预备出门。
临走时,他又去找了郁青一次,“我暂且不会回天一,应当是往南走。倒是阿青你,还从来没离开宗门这么久……”
孔连泉有些担心,郁青自己倒是很从容,笑道:“我在丹道上只是刚刚入门,怕是还要打扰孔真人些时候。”
孔连泉笑道:“父亲被你打扰,才是求之不得。”依他所见,要不是阿青是九思的徒弟,又有半个道侣身份,自己父亲恐怕早就开始挖墙脚了。
阿青太谦逊,这才总觉得不足。
听着小师叔的话,郁青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等人走了,他才摸一摸自己丹田的位置,再抬头看看天空。
距离上一次渡劫已经很久,久到郁青不确定自己是否又一次来到进阶边缘。他犹豫了好些时候,才决定还是不将那点隐约的感觉写在上个月新送出去的信中。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并不正确。在孔连泉离开的第二个月,郁青迎来天雷,在距离师尊万里之遥的地方渡过金丹之劫。
从此以后,他算是正式摆脱“不被人看在眼中的低阶修士”身份,有了被称为“仙师”的资格。
第093章 不能告诉
很长一段时间内,郁青以为自己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他是郁家这一代最没有天分的子弟,于修行之事上蠢笨一如凡人。年幼的时候所有同辈都能引气入体,唯独他分明日日都在竭力达成族叔的要求却毫无收获。日子久了,连阿娘都要被人嘲笑,说她不过是一个炉鼎,生下来的自然也是废物。
郁青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不甘心有什么用?他不会因此有什么收获,由之而来的痛苦反倒更多。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旁人口中的“废物”,他也无计可施,一无所获。
阿娘看他痛苦的模样十分心疼,只能尽力安慰他,做凡人也是好事啊,不必如修士一样劳苦。
郁青心想,可凡人有凡人的劳苦。再有,真到了那一步,阿娘要怎么办呢?
或许毕竟还是太不甘心了吧。在同辈们都已经踏入修行之道的二十余年后,他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灵气的存在。
郁青欢喜不已,母亲也展露笑颜。然而现在再想,郁青却能分辨出,母亲的笑中好像并不饱含多少真正的开心。
怎么能够开心呢?今日之前,他们母子二人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今日之后,她就只能看着自己没有天分的、日日辛苦的儿子去与妖兽搏命了。
……
……
满心的喜悦逐渐从心头落下,郁青沉下神识,去看自己丹田当中那颗圆润饱满、如日光璀璨的丹丸。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了许久,这才轻声开口:“阿娘,我还是做到了……”
嗓音像是飘在云间,风一吹就能消散。
他沉默地伤怀,又沉默地抬起头,去看自己的东方、北方。
如此又是不知多久,郁青倏忽又抬起手,揉搓一下自己的面颊。他自言自语:“这等好消息,自然应该告诉师尊知道啊!”
现在去想,进入太清峰后,自己的性格实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最初是警惕谨慎,今日则是上进之余又有了轻松安逸。
他想为心上人做些什么,在这同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在道途上小有所成。再不必像从前那样满怀担忧,怕自己落于人后、成为弃子。
兴致勃勃的郁青,在写信和信符之间选择后者。
他手腕一翻,便有张符纸出现在掌心。等到将灵气灌进去,这事先已经得了邬九思标记的信符微微亮起。
郁青开开心心,讲:“师尊!我是阿青。上一封寄出去的信,这会儿应该还在云州到玄州的灵船上。按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有新的信,可我实在有一个好消息……”
灵光飞出,万里之外,邬九思眉尖从原先的拢起,到听清楚徒弟的声音之后微微松开。
他立在原地,任由山风从自己袖间穿过,细细去听耳畔的动静。
徒弟明显很开心,继续讲:“先前练习《太清诀》的时候,我忽地有了感觉。抬头一看,外间天上果然满是阴云。再看云中电闪雷鸣,师尊,这果然是我的金丹之劫!”
阿青金丹了?——邬九思缓缓眨动双眼,心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郁青又讲:“师尊,其实我原先并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连筑基那会儿渡劫是什么感觉也近乎忘了个干净。可先前从太清带走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后来算算,哪怕我一道雷也不受,也能安稳把劫雷扛过去。
“只是这样还是不妥。一道雷都没捱过,那还算什么修士?一共八十一道雷,我一直撑到自己再也受不住的时候,足足六十八道呢。后面听孔真人说,这个数量虽然不比师尊当年,却也很不错。
“……呀!信符的时候要用完了。师尊,我到了新境界,炼起丹来也一定更是得心应手。前一次寄过去的东西,就先不要碰了,待我炼新丹寄回!
“还有,师尊,我——”
最后的字音并没有说出来。
邬九思隐约分辨出了一个“好”字的前音,只是不知道徒弟要说的是“我好好的”,还是“我好想念师尊”。
他的思绪在这个小问题上停驻片刻,像是一种不该出现、却毕竟有了的逃避。
风还在继续吹,吹动山上的树叶,吹动眼前的云层。
这时候,有人在后方唤了邬九思的名字:“九思!”
邬九思霎时回神,侧身去看御剑而来的赫连随与任剑秋。
两人表情中都带着担忧。邬九思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也知道眼下自己状态的确不好。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听那些安慰,干脆先道:“阿青金丹了。”
“……啊,这是好事儿!”赫连随愣了一下,这才回应。他身旁,任剑秋被这突然撞上来的消息弄懵,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继续发愁。
邬九思倒是笑了,说:“你们也是阿青的师伯,后头我送贺礼过去,你们一定也要往里头填些。”
赫连随和任剑秋齐齐点头,后者这会儿也稍稍缓过神来,感叹:“阿青从前便很用功。”
邬九思点头,叹道:“是啊。”
空气有些发干,赫连随尽量找话道:“连泉倒是还在外头,否则他那份也不能少。”
邬九思道:“无妨,他人还在云州,兴许听到消息的日子更早。”
赫连随与任剑秋应是,三人又是微微沉默。想了半天,赫连随道:“也该让师伯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话都没有说完,手臂被师妹捏了一把。
对赫连随来说并不算痛,但也是个足够的提醒。他登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虽然意思很对,可对于九思而言,这会儿提起他父母岂不是平白让人难过吗?
原先的担忧又回来了,这一回,打破寂静的依然是邬九思。
“是父亲、母亲找师兄师姐来的么?”他问,得了个否定的答复,又笑道:“那一定是师叔了。”
不是说二人不关心他,而是他的这几日的消沉,本来也只有长辈们知道。
消沉的也不光是他,还有长辈们自己。
一旬之前,闻春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开始下降。
她最先是想瞒着众人的,可邬戎机与道侣朝夕相处,两人又识海相通,这份隐瞒注定持续不了多久。
上一篇:末世凶兽
下一篇:社恐猫猫靠兼职成了顶流团宠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