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众人皆不相信据守在霜崖关近一个月的七皇子会有这种好心,只有几个家中数人病倒,且没有药材留在家里也是等死的雍州城百姓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人送了过去。
一周后竟有几个康复回来了,虽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倒是不错,左邻右舍忙去询问,提到在疠人坊的待遇不由得点头道,“地方宽敞,也有郎中诊治,刘嫂子没救过来,郎中还说若是早两天去没准能保住命。”
从疠人坊出来的人差不多有送进去的一半,回去后不少人就动了心,把自己家里的病人和已经在土地庙躺着的人都送了过去,希望七皇子发慈悲救他们一命。
百姓即使被骗过杀过,明知道火光是灼人的,但是有一线生机还是愿意去试一试。
“将军…”孤巷里,单薄的木门被轻推开发出一声吱呀的响声,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唤道。
“不要再叫我将军了,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健壮修长的男子半倚在床头的木柜上,神情恍惚,片刻微阂上眼眸,掩住了眸底的一丝伤感。
那些曾经跟随他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是…先生。”中年人换了个称呼,佝偻着腰一步步蹭到他面前,低声道,“上天垂怜,贵人终于回转主意,愿意搭救我们了,可若不是您,他又怎么会改变主意呢?”
“我们都是感激您的,大家商量过了,也没什么好的东西,您不要嫌弃。”说着,将手里的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都是散碎银子,零散了些数量却多,加在一起也有几十两银子了。
中年人躬身道:“您尽管在我们这里休息,绝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对方人始终阂眸不愿意开口,中年人也不勉强,放轻脚步给他换了新的水和食物,将原来那些丝毫未动的撤出去,走到门口将要掩上房门,忽听里面有声音道:“你们相信七皇子会有如此好心?”
“这…大家的性命也是性命,七皇子是皇子,没准他想通了。”中年人身影一僵,犹豫着道。
“随你们吧。”对方咳嗽了两声,单手按住了隐隐作痛的胸膛,无奈道。他有什么资格来劝诫旁人,那些曾经相信他的人都埋在了雪里。
雍州城几乎家家户户都送出了家里病得最厉害的,时疫虽然还未过,但是众人已经提起精神开始期盼积雪融化后的新芽了。
谁也没有意识到即将迫近的深夜。
几天后,一个踉跄染血的身影,在濛濛月色下扑倒在了阡陌路间,犬吠声响了起来。
留下的人家点着灯披上外衣出门看,地上的身影在月光下淡得几乎像一道影子,几个人犹豫着围了上去,谁也不敢上前,片刻后一个胆大的凑了上去,灯火映着面庞才惊愕道:“这不是秦二柱么?”
“什么?”听到是认识的,邻居连忙上前翻开一看,果然是秦二柱。
“他不是被他们家的人送去疠人坊了么?”
“他们家的人说他好多了,可能过两天就能接回来了,怎么弄成这样了。”就是灾年的驴也没有他受得这么厉害。
“快扶起来。”众人七嘴八舌道。
有老人见多识广,拍腿道:“他这是没东西吃,吃了一肚子雪,快给他弄点热水,慢慢给他蘸着喝,屋里生火但是不能太暖。”
秦二柱被抬到屋内,有人生了火,死了这么多人,总是能找到空出来的屋子和柴火,秦二柱刚清醒过来,就抽着气往后爬去,双手抱头道:“别杀我,别杀我!”
“谁要杀你啊?”众人摸不着头脑,有人叫郎中,“您给他看看,是不是烧糊涂了。”
“没发烧啊。”郎中上前切脉道,秦二柱只见烛火摇曳,一个人影不断靠近身子本能向后仰,差点晕了过去,留着长须的老者贴近了,秦二柱看清才茫然道:“钱…钱郎中。”
“醒过来了。”钱郎中欣慰道,有一个妇人凑上去道:“二柱,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我们家的人呢?你见到了他么?什么时候回来。”
“回不来了…”秦二柱喃喃道。
众人当即面色大变,他们多少都已经患上了疠疾,只是症状较轻想把好的条件留给家人,自己才扛着没去疠人坊,而是留在家里抱团取暖,忽闻噩耗,妇人当时就站立不住了。
身边的人忙安慰着,这疠疾本来死亡率就高,即使是第一批回来的也是只回来了一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从疠人坊回来的,众人都连忙上前打听自己家人的情况,可是不管谁去问,秦二柱都是一句:“回不来了。”
众人以为他傻了,老者咳嗽两声,上前问道:“秦二柱,你是怎么回来的?”
混沌的秦二柱眸底多了一丝清明,七尺高的男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半夜起来撒尿,看他们抬着刘大哥往外走,都抬走好多人了,说是开了新的疠人坊,那边条件好医官医术也好,我这病总也没好,就想着摸上去,看能不能混到那边去治病。”
这秦二柱虽也住在城里,但祖上是猎户出身,传了他一身狩猎的本事,最擅长潜行,经常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去城外山上打猎,有时候还能打到鹿呢。
“谁知道…我悄声跟着他们翻过了山,身上不舒服就要跟不住了,可是心里却奇怪荒山野岭的环境还不如我们那边,哪里有什么疠人坊?”秦二柱眸底流露出惊惧的神情,低声道,“我就看见,他们一刀砍在了刘大哥脖颈上,然后把他丢到了一个大坑里。”
月色朦胧,他隐约透过带着薄雾的清辉,看到那坑里层叠着的全都是人的躯体。
刘家的双腿一软,毫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快把她放到隔壁去休息。”老者指挥道,“钱郎中给她瞧瞧。”
秦二柱吓破了胆,连夜就逃了,各条要道都有官兵看守,但他是常去山林狩猎的,知道怎么找一些兽类走的小道,才让他摸了回来。
但也是精疲力竭,若不是狗叫声,等到天亮也冻僵了。
那些在大坑里的正是他们的家人,众人群情激愤,他们如此顺从不过是想给家人换得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如今四面都是死局,那他们的顺从就成了一场笑话。
“七皇子不会就此收手,他会结束疠疾,用另一种方式。”淳于郎将站在后面咳嗽两声道,“你们还要坐以待毙么?”
第51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雍州叛乱, 硝烟四起。
乱军围剿七皇子,在霜崖关附近坚壁清野形成合围之势。七皇子大军得不到军需补给,插翅也难飞出霜崖关, 又连夜敌扰, 被抢夺了大批兵刃和药材, 七皇子且战且退一路被逼到了后山绝境。
“报!八百里军情急报!”含元殿外忽有喧闹声传来。
“宣。”建元帝立即道。
斥候一路奔袭, 身上甲胄染着冰霜,在殿外单膝下跪急匆匆道:“报陛下,雍州逆民忽然起兵围困霜崖关, 淳于郎将叛国,投靠逆民现在已经是叛军的头领了, 七皇子危矣!请陛下速速出兵。”
“若迟, 七皇子…”斥候倏然收了声, 从怀中取出一块锦缎, 上面有银丝勾勒的蟒纹,乃是从衣袍上撕下来的, 可见事态紧急。
首领太监将丝绸奉给建元帝, 建元帝打开折了两道的丝绸上面赫然是鲜血写成的血书, 干涸的血迹在银白色的丝绸上格外刺眼。
建元帝刹那间就如同被抽干了力气, 双腿一软坐在龙椅上,丝绸垂落在脚下, 半晌回不过神来, 七皇子是替他去的雍州, 倘若是他亲自前去, 那此刻被困在霜崖关的就是他了,好险!建元帝心中暗自庆幸。
斥候又焦急的唤了两声,建元帝才收回神智, 众臣哗然,立即有人问道:“七皇子乃是去治理疠疾,雍州百姓本应感念七皇子的恩情,为何倒行逆施?”
斥候嘴唇嗫嚅,大理寺卿沉声道:“军情紧急,你吞吞吐吐岂非贻误正事?”
“是。”斥候拱手,“卑职官薄,但也听闻一二,七皇子在雍州名为开办疠人坊,让医官施针开方实则将那些得了疠疾的百姓圈禁在疠人坊里,然后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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