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养蚕分为春蚕、夏蚕和秋蚕,再过半月就是秋蚕结茧的时候了,以往建州用的都是掉纶,铁丝中贯细筒木条做边框,手捋丝以上筒,纵是熟练妇人一日不过得五六缕而已。”
因为成品有限,养蚕始终难以成规模,所得除缴纳赋税外,各户皆无所余。
“建州百年来一贯如此缫丝。”于柏应道,稍感困惑不知何处不妥。
“嗯,我听说浣州有水纺法,一人摇车在前,两侧籞子五十,一边便是二十五丝,一纺二三缕合一,再纺五六缕合一缕,三纺以七八缕合一缕,一人摇车一周便是五十缕。”
“一人可做百功。”建州最不缺的就是水,水纺借助水利可抵辛劳。
“王妃此言当真?!”于柏立即激动站起,想到什么又沮丧坐下,拱手道,“只是浣州盛产丝绸,织工甚多,向来看不上…又与建州没什么往来,只怕不愿将此纺车建造之法交与建州。”
“倒也未必。”容从锦从袖口抽出一封信,上面朱红赤封盖着肃王玺绶,“派人去浣州一趟,将此信交给浣州知州。”
于柏眼前一亮,这才想起来建州虽偏远,但是他们现在是肃王封地,肃王那可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兄弟,肃王一封信恐怕比自己十几道折子还管用。
以后他们建州竟也能挺起胸膛了。
于柏颇觉扬眉吐气,连忙擦了擦手才恭敬接过信,“臣即刻去办,多谢王妃。”
“这本是王爷的意思。”容从锦摆手,微沉吟一瞬开口道,“不过有件私事还要借王爷的车马顺路办了。”
“借,都给你。”于柏还没说什么,一直神游天外的肃王像是就等着这句话,抢在于柏前面毫不犹豫道。
容从锦不禁向他粲然一笑,顾昭心底像有羽毛轻扫,惹得他心痒难耐,只想赶紧打发了这老头和他王妃牵着手回王府后院。
昨日他就发现王府的葡萄藤上缀满了一串串饱满紫玉似的葡萄,正好剪了给从锦吃,顾昭盘算心道。
或许是因为少年时在皇宫饮食被拘束,嬷嬷私下苛待他,太后又屡次告诫他不可再用来路不明的食物,顾昭只能吃那几样固定的食物。现在就总觉得好吃的东西都格外珍贵,他白日里一半的时候用来想美食,另一半都围着王妃打转。
他认为好的东西,都愿意捧给王妃,对于吃货,这真是无比真挚的情感了。
容从锦看出他又在走神,嗔怒着转过头去,将另一封只封了边口没有盖王府印鉴的信封交给于柏,恢复正色道,“我娘家在浣州有几家丝行给了我做陪嫁,搬到建州后琐事繁多,还没来得及联系掌事,就借王爷的人顺便通信。”
第71章 青罗裙带展新蒲
天光乍亮, 彤云初散,田垄上覆着一层盈盈的碧色,百姓只着短衫埋首在田地里, 虽仍瘦削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与往昔麻木的模样比起来眼底多了些许光亮。
肃王府下面的庄子是按照王府的要求雇了人来耕种的, 田头都有挎着刀的衙役盯着谁敢不尽心?有田里的老把式觉得王府耕田的法子不靠谱, 但到底不是自己的田,出一把力气就是了,领了工钱还能回家贴补家用。
建州寻常农户人家缴了税手里的银子也就四五两, 还要供着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衣裳是补丁摞着布丁, 短打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也不舍得扔, 好在建州气候温暖冬天也不至于冻出人命来, 这种情况下肃王府给的工钱就极为丰厚了, 这个活还是大家抢着来呢。
田地里的秧苗刚长出来几寸长,老把式们就啧啧称奇, 这秧苗可比他们自己地里小心照顾着的还要粗壮呢, 有机灵的就想起按庄头要求深耕后洒在地里的肥料。
建州有一座山遍布紫红色的土壤和石块, 别的山上再贫瘠还有些灌木、乔木之类的, 林间有几只野雉,但这座山上寸土不生, 遇到暴雨的天气, 还有人看到有闪电会劈向这座山, 时间久了建州都称这座山为阎罗山。
可是安抚使大人非让知州从阎罗山上取土和草木烧末混合之后泡在大缸里, 折腾了几天只取上面的水浇到地里,说是什么肥料,当官的要讨好王府他们有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们在地里糟蹋了, 但现在想起来或许就是那肥料的功劳。
庄子上临时雇来的村民料理完王府的地就跑回家去,依样画葫芦也在自己的地里试试,只是不敢弄太多,最多半亩罢了。
村里一举一动都有邻居盯着,谁家有什么事情邻居不知道?不用几天各个村里的这些学了王府办法种的地就成了村里的试验田,无论谁家走过来都好奇的往田里看。
地里的秧苗一时看不出收成,各家各户的秋蚕却都收了上来,煮蚕抽丝就是最熟练的妇人也要一周的功夫,而且因为各家的蚕茧质量不一,成品产量也不同,好一些的能有七成蚕丝,做成两匹生绢,而质量差一些的蚕蛹,因为耽误的时间久了,到后面煮蚕抽丝时可用蚕丝不过一半。这次提前一周就有官兵带着工匠在村子附近有水利之便的地方架起了大家伙,看着像是水车一类的,凑近一看却又不相同。水车运转时,纤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纺上一周便是二十五丝,再循环转下去丝线汇聚成缕,一会功夫就抵得上数日的辛劳。
“比陈婶子捋得还好呢。”等把丝缕从纺车上取下来,村民推着村长往前一瞧,众人啧啧称奇,有胆大的在人群中道。
被提到的婶子还不信,挤开人群凑近了细看,见上好的蚕丝在阳光下散发着独有的光泽,像月光似得柔亮,触目所及无一处断丝、残丝,她是养蚕纺丝的老手了,知道这样的丝上了纺车能出来上好的生绢,不禁心悦诚服,“确实比我做得强…这回大伙可省事了。”
陈婶子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却并非是因为自己独有的本事被比下去了,而是心念一转想到了另一头,她养蚕纺丝的本事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不敢扩大养蚕规模就是因为蚕茧抽丝时要煮热水上纺车,全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忙活,累弯了腰也不过得两匹生绢,倘若赶不及了,蚕蛹破茧而出,那辛勤就全都白费了。
若是这水纺车来年能借他们用一用,出银子也行,到时家里起码能得四匹生绢,也能让家里人缓缓劲,给小孙子做两件新衣裳。
一直不苟言笑只按着刀柄不许村民碰触水纺车的官兵发话了:“按老爷指示,这水纺车就留在本村,村长呢?”
“官爷。”一个须发皆白微微佝偻着腰的老大爷被身后的年轻人推了几下,才茫然上前。
村里多以宗族同姓聚居,这老人家大约是村里辈分最长就被推选为村长,也用不着什么才干,只在东家和西家打起来时劝个和就行了,管理着的最贵重的物品就是村里的石碾。
建州官兵见多了这样的村长,提高了声音道:“你选个机灵的看管纺车,带来的工匠会教他怎么使用!以后这座水纺车就归你们村了。”
此言一出,再没有人嫌弃这水纺车模样奇怪了,这可是白得的!村民惊喜的交头接耳,老村长依旧一脸迷茫,身后的年轻人连忙在老人耳边大声重复了一遍。
“陈三家的,你以后来看着点水纺车,陈三媳妇跟师傅学着点。”村长顿时一扫疲态,混沌的眼睛一翻清晰安排道。
陈婶子连忙答应下了。
官兵:“……”
“这是浣州织造府的绣娘,带来了浣州的织机,顺便也教一教你们怎么用他们那边的织机。”其实还有绣法什么的,但是官兵也记不住,只往后一指织造府来的人,让村里的人跟绣娘见个面。
村长听了身后年轻人的传达,又是喜笑颜开,不住作揖感谢官兵和工匠等人,更是把人请到村里休息奉茶。
“人给你们留下了,还有几个村要忙呢。”官兵摆手,留下几个人负责照顾工匠绣娘,其余人往邻村方向走了。
不过一月,建州下属各郡县就都建起了水纺车,在见识了水纺车的能耐后,不必郡县官府再宣传什么了,百姓自行扩大了养蚕规模,肃王府出资资助农桑,无论是土地开荒施肥还是养蚕缫丝朝村长通报一声,由村长统计出一个名单来,不过两周肃王府的拨款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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