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住了一年多,却也有些舍不得了。”碧桃撑开窗,纤细手指握着茶匙在石铫内放了些苍山浮翠的茶叶移到小炉上依依不舍道。
“有什么,搬到建州我们还在一起呀。”扶桐掀帘侧身让王爷先行,跟在顾昭身后进来不在意道。
“从锦,猜猜是什么。”顾昭瞥她一眼,欢快跑到容从锦身边伸出一直攥紧的右拳。
“我可猜不出。”容从锦浅笑道。
顾昭神秘兮兮道,“从锦试试看呀,猜到了本王亲你一下。”
“扑哧。”扶桐本已走到一旁和碧桃低声交谈,闻言紧抿着唇强压着笑意还是忍不住泄出了一星半点。
王爷还学会活学活用了,一摸一样的招数被用到自己身上,容从锦半是无奈心底却半是甜蜜,侧首故作沉吟,顾昭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的观察着他的面色,怕他猜不出来亲亲就落空了。
“今日要进宫,是给小皇子准备的礼物么?”容从锦轻声道。
“嗯!”顾昭欢欣点头,张开手掌捏着精美的玉蛐蛐给王妃看,“像不像黑将军?”
一只前肢锋利,背甲莹润张牙舞爪的蛐蛐斜卧在一片嫩叶上做前扑状被握在顾昭指尖,顾昭爱不释手。
工匠雕出来他都想自己留下了,做得也太栩栩如生了吧。
“很像。”容从锦含笑道,顾昭得到王妃的认同,快活的在他脸颊上飞快啄了一下,指尖在蛐蛐背甲上摩挲了两下,放进容从锦手里,“那从锦去给嫂嫂吧。”
“这不是王爷准备的礼物么?”容从锦不解道。
“本王的东西都是从锦的。”顾昭大方摆手道,眼神却粘在蛐蛐上,一会移到容从锦面庞上才露出些许羞涩,他的从锦是最好的呀,他希望所有亲近的人都喜欢从锦。
从锦带了礼物来,兄长就得喜欢从锦了。
“那臣收下了。”容从锦看穿顾昭的心思却没有揭破,不觉微微一叹,他还奇怪自己和永泰帝对弈那天,顾昭为什么会来得那么及时,后来扶桐支支吾吾的自己承认了他才明白,是扶桐那日被自己的举动吓到,又见他被陛下宣召察觉出了端倪,火速请顾昭去援救自己。
危急关头,也不知道扶桐是怎么描述的,面对扶桐的声泪俱下,顾昭一头雾水闯进皇宫见到他跟永泰帝间气氛尴尬就误以为他们起了龃龉,哪里想得到永泰帝是起了杀心?还忙着修复他们间的关系呢。
顾昭摆动散发着阳光气息的金色蓬松大尾巴,趁机劝他道,“皇兄人很好的,就是脾气有点大,你不要理会他…”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本王。“顾昭做了个握拳的手势,黑亮的瞳仁中流露出坚定的神情,”本王去跟兄长分说。”
容从锦看得好笑,故意问道,“王爷要怎么去分说?”
顾昭握拳姿势不变,眼神逐渐变得胆怯游移,想起皇兄揍他的模样,屁股就隐约作痛,但在自己的王妃面前又不能流露出胆小怕事的一面。
他可是王府顶天立地的王爷!从锦的夫君,不能说不行的。
“跟皇兄讲道理!“顾昭觉得显现不出自己做为夫君的魄力,想了想强调道,“本王会一直讲的!”
直到皇兄低头先跟从锦认错。
“王爷很厉害。”容从锦笑弯了双眸,轻声应道。
顾昭被夸奖后,简直像是一只全身毛发闪闪发光端坐在阳光下渊渟岳峙的沉稳大狗狗,挺直了肩膀,脊背像是一根挺拔的青竹似的,沉声道:“本王会为从锦做主的。”
“嗯。”容从锦微侧首,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
大皇子的满月酒过后不久,顾昭携王妃入宫去拜见皇后,让王妃将礼物交给皇后。
“王妃有心了。”皇后身着宫装,袖口衣摆皆绣翩跹鸾凤,鬓间垂着一只红宝攒珠发簪,凤凰钗口衔接着金丝流苏轻轻摆动,温婉依旧身型也已经恢复窈窕,只是遮盖仔细的脂粉下隐约流露出一点微显苍白的肤色。
太后极为满意这个儿媳,月子里满宫精心照料,长春宫赐下的珍贵补品也流水似的送到皇后宫里,只是生育大为损伤元气,皇后修养许久还是气色不佳。
“侄儿呢?”顾昭左顾右盼,被永泰帝强灌输的皇室礼仪都抛诸脑后了,探直了脊背想要透过屏风看向殿后的方向。
“午后陛下想见大皇子,吩咐乳母抱他过去了。”皇后轻描淡写道。
容从锦眉心微颦,随即驱出心底隐约的不安感,他和永泰帝的交易是建立在他不再插手朝堂之事的基础上,他再越界即使有顾昭在他这边,永泰帝也容不得他了。
左右都是后宫事。
“兄长想见侄儿,应该自己过来呀。”顾昭嘟囔一句,想看侄儿的心思还是站了上风,起身道:“嫂嫂,那我去看侄儿了。”
“去吧。”皇后知道顾昭想一出是一出,顾不得许多礼节约束,无奈摇头叮嘱他道,“不可打扰陛下处理公务,记得去母后宫里请安。”
“是。”顾昭拱手行礼,“臣弟告退。”
容从锦跟在顾昭身后行礼,他在皇后面前向来安静,从不出悖逆之言,皇后浅笑着颔首就让他们退下了。
数月间,永泰帝坐稳皇位也重新修缮了一番后殿,先帝荒于朝政,书房只是摆个模样,但永泰帝不同,他在书房待的时间比在寝殿还多,每天批六七个时辰的奏折,朝廷才勉强运行上轨道。
推着巨石上山固然艰难,但这样说的人大约是没见到巨石发出轰隆隆响声碎石飞溅一路崩塌滚下山的情形,大厦将倾想要阻止颓势要付出的努力可比走上坡路难多了,简而言之就是老子荒废的朝政挖下的坑,都得由永泰帝料理。
永泰帝深感疲惫,一切都不像他登基前想得万事虽难,但略一变通就可以迎刃而解,他在政务上耗费的心力是登基前数倍不止。
“皇兄、陛下万安。”顾昭行礼后就开门见山的问道,“皇兄,侄儿呢?”
“在后殿,肃王妃,你也进宫了?”永泰帝道。
容从锦下拜,在顾昭身后做出恭敬的模样,他们间的气氛倒是略缓和了些,进忠引他们进后殿,“侄儿!”
顾昭还没看到大皇子已经欢快的摇着头提高声音,室内一个着浅绿色宫装的美人没料到后殿竟有外人进入,连忙起身行礼。
”你是…”顾昭顿住脚步,疑惑打量着面前的人。
目若漆星,眉似新月,云髻雾鬟,楚腰纤纤不盈一握,水袖轻扬下摆行礼时如娇花照水,婀娜多姿,宛若壁画上的仙娥下凡,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胜西子三分。
顾昭此生只见过两个有着如此美貌的佳人,一个是他的王妃,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了。
她的美跟容从锦昳丽无双,如清霜月露下的一株雍容华贵的芙蓉不同,她更像是怯生生皎若云间月,在银纱般的薄雾后犹抱琵琶的露出些许身姿,引人遐想。
“臣妾柳氏,给肃王肃王妃请安。”柳氏盈盈下拜,声音似碎玉玲琅激落在月下流泉上。
“这是柳充华。”进忠道。
“柳宗理是你什么人?”容从锦若有所思道,永泰帝并未选秀,顾昭常去太子府上又从未见过她,那就是登基后纳的美人了,永泰帝继位半年,她就已经是充华了,必定是有几分家世的。
“是臣妾的兄长。”柳充华应道。
第67章 闻郎江上踏歌声
“你下去吧。”顾昭视线撇开吩咐道。
“是。”美人应道, 身边两个宫女跟着行礼,从侧门退下。
顾昭有点不太自然,按理说这美人虽然年纪与他相仿, 既然是宫中嫔妃也应该是自己半个庶皇嫂, 他应该对嫔妃客气些, 可是顾昭执拗得转不过这个弯来, 在他心里皇嫂只有一个。
嫔妃退下,顾昭心底略舒畅了些,凑到襁褓中的小团子面前观察片刻, 小心翼翼道:“本王是你小叔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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