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夫妻,白首偕老自然是比旁人亲密的。
“只是毕竟婚事未定,私下见面未免落一个私相授受的把柄,还是推了吧。”
“是。”碧桃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容从锦说得有理,恭敬微福了福身。
容从锦却冷了心思,把着茶盏不再言语,他跟于公子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谁也拆不散,若非于公子自己放浪形骸,又哪里轮得上他跟顾昭的姻缘。
这么想,倒是应该感谢于公子了。
容从锦想起前世种种,唇角噙起冷笑,招手唤碧桃过来,语气平稳毫无波澜道:“你只告诉他,我生病了乍暖还寒着了风寒,有几日出不了门了,替我谢过他的好意。”
他前世虽不重视情爱,但毕竟是未来要携手一生的人,还是有几分好奇和窥视,答应了邀约,琼林苑说起来还是个雅致地方,踏春时许多望京权贵都会前去,说是路上碰上的也不会让别人起疑,算是个合适的去处。
却不想落入别人的圈套,这位于公子迫不及待的要与他有些亲密之举,他当时还想不明白,但结合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应该是想将这婚事砸定,让定远侯府再无转圜余地,只能捏着鼻子将着一碗的黄连都喝下去,他虽然警醒逃过一劫,却还是被对方的安排推到风口浪尖上,没少让他受望京风言风语。
“是。”碧桃行礼,稍一沉吟轻声道,“公子,奴婢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容从锦斜睨她一眼,碧桃向来是打定主意不开口,自己在心里琢磨事情的性格,她既然有此一问,那这件事在她心中已是极为重要如鲠在喉,不得不讲。
“奴婢知道公子不喜欢多事。”碧桃打量四下无人轻轻上前一步,龙泉壶微扬,浅绿色的茶汤芳香怡人,碧桃略带犹豫斟酌着低声道,“只是于公子是您的未婚夫君,是相守一生的人,离开定远侯府公子往后的日子就全仰仗于公子了,少年相知自是有几分情分的,于公子既有倾慕之意,我们何不顺水推舟?”
“倾慕我?凭他…”容从锦险些笑出了声,若是以前的他还能平心静气,只拿这未婚夫君当一个房里的摆件,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已见过了世上情爱的滋味,赤诚无暇的感情,哪里还瞧得上什么于公子?
仅是想到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就好像身上落了一层虱子,搔痒爬动令人片刻也无法忍耐,碧桃却还想着争宠、固宠抓紧夫君的心这套陈旧的玩意。
“于公子年纪轻轻已中了进士,前途远大也没有那么差吧。”碧桃却领会错了不着痕迹的叹气,她久在公子身边也熏了些文墨,辨别得出才子文章,他们公子读的书做的文章只怕是比这位于公子强多了,要是能科考哪轮得到于公子,但她也不好明言,只能软声安慰道。
容从锦忍不住笑了两声,轻啜清茗语气逐渐舒缓,“你是一心为着我好,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
他忍不住拿于陵西和顾昭相比,一个是英俊阳光笑起来时好像漫天的云霞阳光都披覆在了他的肩膀上,能驱散所有阴霾,另一个…容从锦费力回忆片刻,还是记不起来了。
印象中仿佛是一个附庸风雅自诩不俗的,这些官宦之家的公子都是这副模样,没什么稀奇的。
云端月,脚下泥,不过如是。
“今天是十六吧。”容从锦纤长手指撷着盏盖转开话题道。
“是,公子。”碧桃应道。
”今天天朗气清,宜踏青,若不出门游览一番岂不辜负了?”容从锦放下茶盖笑道,浓密眼睫微微轻颤了两下,半衬着光,眼睫在眼下投落细腻阴影,白皙肌肤宛若无暇玉璧,如新月轻晕,容光照人。碧桃习惯了容从锦的出众相貌,倏然抬首,姝丽容貌撞进她眸底竟不由得一时看得痴了。
“你去二门上叫人吧,找几个家仆套了车马我们去玉清观上香。”
“现在动身么?”碧桃回过神来惊愕道。
他们公子只喜欢读书写字,除了文墨的事外,做什么事都是惫懒的,即便是亲近的好友来请也要提前一个月给他下帖子,何曾有过当下就要出门游玩的时候。
“嗯。”容从锦颔首。
“去玉清观?可是昨天夫人刚去过,不如我们去城郊的庄子走走吧,那边虽不大景色却好呢。”碧桃提议道。
“去准备车辇吧,又有哪里的风景比得上玉清观呢。”容从锦似笑非笑道。
第3章 是他负了我,与我何尤
碧桃拗不过他,连忙去安排了,天还未暖起来,日头也没升到中空,他们就已经坐在了去玉清观的马车上,碧桃暗道玉清观有什么新鲜的?夫人初一十五都要去,她们这些一等侍女都跟着去过几次了,况且春意朦胧,玉清观临山而建难免有些寒意,这个时节正是游人稀少的时候,谁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踏青呀。
容从锦却兴致颇高的模样,自山门外下了车辇,一袭浅色衣衫只戴了一半面纱稍遮容貌,绕过莲花座流云纹的高耸华表,两个侍女陪着一路参拜。
玉清观在望京中名声斐然,素有灵验之说,达官贵人市井百姓络绎不绝,每逢除夕佳节更是闭观面向达官显贵斋醮,所求无外乎功名利禄。
道观殿宇恢弘精美,三清殿夹杂着袅袅升起的檀香香雾衬得主殿神圣,塑像威严,两侧壁画天衣飞扬,满壁翩然,容从锦怔了片刻,也捻了香右手持香尾恭敬一拜,口中随殿内众人低声道:“眷属平安。”
”公子许了什么愿?”扶桐敬香后好奇问道。
“家中平安,兄长仕途通达。”容从锦随口应道。
“难得来一次玉清观,公子不为自己求一个愿么?”
望京贵胄多崇道、佛,更有兼参之人,但他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人事始终,生之进退皆有定数,容从锦抬首仰视着巍峨和善的镀金塑像,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身边信众来往不绝,容从锦立在大殿困惑颦眉,他确实没什么可求的,其实他向来将生死之事看得极淡,父母安排他成婚他就遵从,守着顾昭也恪尽王妃职守从未有过半分不满,即便动了心死生别离也不过是暗叹一声缘浅,情感、欲望都在他身上淡的几乎无踪。
但身边檀香袅袅信众虔诚叩拜感染了他,他似乎是有想求的,却是什么呢?容从锦仰首望着威严神像,困惑不已苦苦思索,追寻着朦胧中的一缕光亮。
身旁老妪叩拜后心满意足的起身,却脚下站立不稳晃了两下向后栽去,三清殿都是坚硬无比万年不朽的青石砖,摔到头可非同小可,容从锦眼角余光瞥见下意识探臂去扶,扶桐在他身后也哎哟惊呼一声,抢上想要搀住老妪。
但他们俩都慢了一步,同样白发苍苍身着布衣的老爷子似乎早有预料,端端正正的站在老妪身后,这一倒即倒在了他身上,虽老迈气衰却在老妪摔倒前已提前撑住力气,两人身子晃了几下,但都无碍。
“哎!”老妪也吓了一跳,摸了摸心口觉得无事忙去查看老爷子情况,口中絮絮道:“没摔着你吧?”
“还说呢,每次都往后倒,自己不能多留点神么?”老爷子银髯飘然看起来颇有点道骨仙风的意思,开口却极为刻薄,老大不乐意。
“这不是有你么。”老妪不已为恼,依旧乐呵呵的。
老爷子哼了一声,手却很诚实的一直搀扶着老妇,两人相携而去。
电光石火间,容从锦似有所悟,终于抓住了混沌暗夜中飘忽的一丝明光,浅浅的似春日的萌芽,却好像坚冰下的一簇火光,能让坚冰消融春意萌发,花蕾香气清雅隽永。
“唯愿六皇子平安。”容从锦退后一步屈膝跪在蒲团上,三拜,敬香虔诚之极。
他能重活一次本就是冥冥中一种他无法解释的力量存在的证明。
也许,确有神明的存在。
至少这一刻他是愿意相信的,倘若确有神明,那就请庇佑顾昭吧,无论他们今生是否还有缘分,哪怕他是遥不可及的六皇子,也请庇佑他平安。
碧桃起身接过香插到香炉里,又取过签筒双手捧到容从锦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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