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胡须雪白飘逸的老者估计已经是耄耋之年,精神却极好,声音浑厚有力,双眸神采奕奕。他并非是宫中的太医,而是容从锦从宁州请来的一位名医,家中数代悬壶济世,到他这一代更是撰写医书不仅医术高超免费为患者诊病,还教导了无数郎中,被称为李仙翁。
宁州数次也曾发生疠疾,但是有他坐镇宁州都能安然无恙,因此也被宁州百姓笑称为“础石翁”,当然是赞叹的。
李仙翁来到雍州后就专心致志的研究起疠疾,也不惧怕被传染,亲去问诊开方还找到了线索,李仙翁握着蛇尾草激动道:“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因为虱子叮咬感染疠疾,蛇尾草生长在深山里,猎户知道蛇尾草能驱赶蚊虫却不知道蛇尾草能大量提纯。”
“现在是冬天,我们去哪里找蛇尾草?”郎中忍不住问道。
“简单,我找到了几种和蛇尾草气息相近的药材,这几日我反复试过了蛇尾草的药性,寒凉解邪郁,蛇尾草本身就是一味可以入药的药材,再添上几味平缓药材中和药性。”李仙翁抓起紫毫笔写下一个药方,医官们接过来看了不住点头,“可以试一试。”
“是。”众医官颔首。
容从锦坐在侧面也看了药方,手指握着纸张边缘下意识的收紧,这是他看到过的各种药方里最接近治疗这次疠疾百姓的。
“让药童换药材,晚上先在甲一疠人所用这个药方。”容从锦道。
药材化作漆黑散发着苦涩清香的药汤,容从锦还是无法过自己心底的一关,这几次试药的百姓都是他让医官讲明利害后自愿试药的,其他百姓还可以用以前应对时疫药效平和的方子。
服了三副药后,大多数的百姓都有了明显好转,容从锦不由得精神大振。
顾昭在帐子外拾了一段枯枝,回来折成三段,在桌面上搭了一个三角形,单手支颐着问道,“从锦看这个像什么?”
容从锦谨慎道:“是一个尖角么?”
“不是。”顾昭鼓了鼓腮帮。
“是从锦修建的疠人所。”顾昭揭开答案,“雍州的百姓都喜欢你呢。”
容从锦微微一怔,“他们不是喜欢臣,而是看到了臣带来的指望。”
顾昭没有反驳,想了想道:“本王知道你是最好的,就足够了。”
百姓心里的容从锦是虚幻的,他面前的爱人却是真实的,在他看来从锦身上的每一处都无可挑剔,连尾指都是完美的,若是从锦说月亮是绿色的,那月轮不够绿也一定是月亮的问题。
“明天要进主城了吧?”顾昭问道。
“是。”容从锦犹豫了一下应道,心知顾昭是听到了他和李将军的对话。
“本王和你一起去。”顾昭毫不犹豫道。
“不行。”容从锦也立即拒绝了。
第59章 雪下孤村淅淅鸣
天光初绽, 雍州城。
水磨石板路面上散落着枯叶,寒风吹拂像是想要诉说的呜咽哭泣声,街面萧瑟唯有打着旋的风雪刀割似的刮着路面时会席卷起暗黄色的纸钱, 仰首张望纸钱仿佛遮蔽了暗淡的阳光。
更像是一座荒城, 唯有数百迭州军站立的地方才多了一点人气, 李将军手下的一个郎将低声道:“我家里曾是雍州的, 后来村子被划进了府城里,恰逢迭州征兵才举家迁移了过去。”
“雍州城水米之乡,以前不是这样的。”郎将忍不住强调道。
雍州城繁华盛景, 曾是雍州百姓人人羡慕的地方。
“分头搜,府衙中若还有人立刻提来, 各街巷门户间百姓染病的全部带走。”容从锦安排道, “其他不愿意走的百姓也把带来的蔬菜粮米分发给他们。”
“劳烦各位走一趟了。”容从锦转身温声道, 却是对着官兵旁边的百姓。
“应该的。”
“您是有善心的, 我们感谢您还来不及呢。”百姓们连忙道。
容从锦戴着面巾颔首,并不多言按照之前的安排将百姓分作几十组编入官兵的队伍, 这些百姓大多都是附近府城的居民, 因为是壮年, 找到对症的汤药后数日就恢复健康, 已经不用再住疠人所了。
而且容从锦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这些康复的百姓家人里的老弱妇孺多还留在疠人所里, 他们明知道会有染病的风险还是会去照顾家人, 却无一反复感染, 好像之前的那些高热、咳血给他们的身体留下了一些抵抗疠疾的能力。
容从锦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但患上天花的人康复后也不会再感染天花,这应该是一样的道理。
深思熟虑后,他才敢让这些人走出疠人所。
“官府防治疠疾!”官兵叩门道, “患病百姓一律挪去疠人所。”
官兵的声音从街巷的入口一路响到巷尾,各户门扉却是静悄悄一片,官兵携着百姓叩门,雍州熟悉的乡音响起,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的打开门。
“这次不一样了,来的是瑞王!”府城百姓换了新的衣裳,用当地方言飞速讲道,“瑞王不怎么露面,不过疠人所里的事物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我们有衣裳穿有药喝,瑞王和以前那个不一样,他是真心想治理疠疾的。”
“你唬人的吧,哪里有人来管我们的死活?”开门的百姓不敢置信,满脸写着’你是官府的探子’之类神情。
府城百姓也不着急,竟然附和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还真有管事的大官呢!”
“瑞王还是带着王妃一同来的雍州,我几乎每天都能在疠人所看见瑞王妃,有一次还是瑞王妃亲自给我把的脉呢。”府城百姓心服口服,不无炫耀道。
越讲越离谱了,困守雍州城数月的百姓一个字都不相信,他们最熟悉的官就是知府大人了,却也是连面都没见过,雍州官员们只顾着享乐弄权遇到事情比谁跑得都快,他们这一个月都在只能指望着院子里的一些蔬菜生活,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交谈。
“家里还有病人,快走吧。”对方轰他道。
“邻居都接走了,你们若不去那邻居都回来了,你们还得治上半个月呢。”府城的人隔着门喊道。
里面的人执意不开门,让他们碰了一鼻子的灰,他们也不气恼,只带了那些愿意跟他们去疠人所的百姓离去。
雍州城感染疠疾的百姓,得病时间更长因为活动范围密集,交叉相互感染严重,同一种疠疾在每个人身上体现得轻重不一,在疠人所被分为五种疠疾变形。
前两种不过是感冒发烧伴有头痛,另有两种稍严重一些,会觉得肌肉酸痛背部疼痛不停咳嗽,唯有最后一种,以上症状都有只是更为轻微,患者往往忽视病情,认为自己病情较轻却会在患病七日后出现眼部刺痛、畏光目眩然后就是不住呕血。
这种疠疾两周内死亡率接近四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仿佛它的感染性也是最低的,从雍州城带出的百姓都是无关联的偶发最后一种疠疾。
“细心排查医治,所有进入过疠人所的药碗都要用滚水烫过后才能收到厨房。”容从锦叮嘱道,说到一半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王妃昨日就一直咳嗽,可能是在山林里寒风凛冽着了风寒?“郎将道,“医官也在,让医官给您切脉喝两幅药吧。”
“不用了,我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容从锦道,雍州城的百姓看到医治后回去的百姓蜂拥而至,他们大部分的疠人所也挪到了山下清净的地方,剩下的药材也不多了,正是紧要关头闯过这一关后雍州春日就能恢复元气,否则一年内难以平息必拖累大钦国库,想到这,容从锦又不禁俯身咳嗽。
郎将忙叫过扶桐,让她陪王妃先回去,容从锦坚持安排好疠人所的事才往山下走。
“公子,七皇子又传信来了。“扶桐扶着他低声道。
”叛军围困,他还能一封接一封的血书送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一路的叛军如此草包。”容从锦嘲讽道。
“派人打听过了么?”
“淳于郎将的底细侯府已经摸清了。”扶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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