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为了皇后才让出羁糜洲,必然让皇后受到千夫所指。”内阁大臣已经醒悟,知道不能拿江山来劝顾昭,反而是皇后的安慰奖更能说服他。
“不如让漠北军寻找机会,救回容将军,如此两全其美。”内阁大臣决定先拖再说,反正突厥很快就会被打败。
顾昭却不明白他是在拖,思索片刻后郑重颔首,“可以。”
他亲自写了封信,军务加急送到边关,镇远侯读信后长叹一声,他和容家颇有几分投契,也是看着容逸长大的,若是有机会能保住容逸,他自然会去做的。
他毕竟长居边关,对局势非常了解,他闭门不出,思索数日,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将军,一封却火漆密封找来信任的斥候再三叮嘱,斥候应下,他看着斥候把信放进口袋,又让他换了装束,悄然奔赴突厥拔延部。
斥候知道军务紧急,身上的衣裳都是突厥人的模样,连口音都换成了突厥的,一匹马到了拔延部,编了个损伤惨重的部落身份,在拔延部负责巡逻。
第95章 饮马渡秋水
探子的突厥名叫塔尔, 突厥人狮鼻深目和钦朝人在相貌上差别很大,探子能顺利融入突厥内部一面是他受过刺探的训练常年在突厥土地上行走,另一面是他的父系血统, 他的生父应该是个突厥人, 当年掳走他的母亲, 突厥人草原习性对女人不太看重, 更不用说是奴隶了,他的母亲逃回来后就已经怀孕,夫家深以为耻从此和离。
娘家又已经在经年的战乱里离散, 他母亲逃回大钦本以为会得到帮助,却不想如此, 走投无路之下就要投井, 战备状态漠北军有巡城的习惯, 一位小将见了问清缘由就把他母亲安置在军田附近的村庄里, 村子上的邻居都是军户,他从出生见到的就是漠北军, 那些叔伯、兄长玩伴明知道他流着突厥人的血, 甚至他们的父母亲人也因为突厥人而死, 但从未因此责难他。他们很质朴的认为, 塔尔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说着大钦的语言, 行事和大钦的人一样, 他就是我们的人, 至于父亲的血脉…那都是突厥人强加给他们的。
曾经给他糖的叔伯没有回来, 想着修几间房照顾父母的兄弟也没回来,塔尔沉默着修缮房屋,给麦田施肥, 又把家里水缸里的水挑满,朝他母亲一拜什么也没说,投军漠北。风吹过麦田发出沙沙轻响,漠北寒风呼啸携着雪花干燥泠冽的气息,塔尔突厥话说得纯熟,和驻守拔延部的混成一片,又送了他两袋瑶池酒,突厥多是喝马奶酒的,天气严寒积雪数丈,没有经过反复蒸馏的马奶酒难以御寒,这大钦的瑶池酒就成了抢手货。
塔尔以瑶池酒换了夜晚巡逻的差事,拔延部的人没多想,只以为他是葛罗枝部的年轻人还没经历过几场战争,想趁着晚上躲懒,看在美酒的面上就点头答应了。
夜幕四合,繁星点点。
塔尔从巡逻队里脱身,翻下马匹,挑开一座驻地略偏远的毡毛小帐,“公主。”
“你是何人?”大钦曾经的五公主,现在颉利可汗的妾室见烛影晃动就反手扯上衣衫,警惕问道。
塔尔看她穿的是突厥人的服饰,刺绣图案已经模糊不清,腰间唯有一串银珠就知道她境遇一般,躬身用钦朝话道,“我是漠北军的人,有一封钦朝密信送给公主。”
说着撕破衣袍内搭,从里面取出信来。
公主却不接,只狐疑的看着他,这人虽大钦话说得不错,却有些生硬,像是两种语言都极为纯熟舌头就有些理不直,她嫁到突厥才知道两边是生死对敌不假,但不开战的时候双方百姓都会在私下的集市里交换物资,这人就像是做惯生意的商贩,颉利可汗为人阴鸷反复,经常私下刺探她。
“将军说,平阳公主若是信不过我,就让我问一句公主,昔日长亭送行,您是否还记得瑞王送您的一车茶砖。”塔尔摘下毡帽,低声道。
平阳公主瞳仁微微一压,她出嫁是宗室和亲,嫁妆丰厚,各个王府也有添妆,唯有当年的瑞王府添妆单子外另送了她一车茶砖并数千两白银,她知道瑞王这个兄弟心智迟缓,常有莫名其妙的举动,因此也不以为意,只笑着接受他的好意,谁知道这一车茶砖在突厥是多么紧俏的东西…这才帮她在突厥熬了这么多年,知道在嫁妆单外的这车茶砖的唯有当年陪嫁过来的一个嬷嬷,故人逝去,这事就成了隐秘。
“所谓何事?”平阳喉头僵涩,良久上下一滚,像是在心中掷下某种决定,迅速问道。
“军情告急,请公主襄助。”塔尔知道事成,立即将信双手奉上。
平阳接过信匆匆浏览,一双柳眉微蹙,神情严肃,拿着信在烛火上引燃,直到火焰将要舔舐到手指,她才松开手,看着信纸在面前化为灰烬,侧首吹灭了灯防止外人走到这驻地僻静的角落,透过帐篷看见里面有两个身影。
“你们不清楚颉利可汗的脾气,这件事筹谋起来殊为不易,我也只能一试。”平阳虽是这么说着,却语气坚定。
“无论成败,待这场大战结束,大钦都将迎公主还朝。”塔尔道,“这不是交易,望京也是希望您在保全自身外尽力即可。”
“您已经为了大钦受了太多委屈。”
“本宫身在异国,不敢忘记故土。”黑暗中塔尔不能视物,又语速极快,他心中有一根无形的弦计算着自己离开巡逻队的时间,紧迫间却听平阳公主被突厥风沙吹得粗粝低哑的声音道,“这些年,本宫从未觉得屈辱。”
她身边的侍女宫人死伤无数,改换门庭,她从皇室公主变成妾室,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自己要做缝补、砍柴修补篱笆等活,还要受到突厥人的奚落,即便是山野妇人也比她的生活好一些,但她心底的火焰始终燃烧,突厥猎猎作响的狂风和漫天飞舞的暴雪都不能熄灭她的信念,她的国家终将迎来一位贤明的君王,一统山河,百姓安居。
*
颉利可汗派出去的使臣久未归来,连个消息都没有,颉利可汗心中预感不妙,看尚在昏迷中的容逸就越发咬牙切齿起来,各部都跟他是一个性格,哪里愿意养着这些俘虏,何况他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
颉利可汗却一反常态的把这些要求处死俘虏的声音都压了下来,他骑虎难下,心里很清楚这是他能握住的唯一的筹码,这筹码上秤量一量值多少银两不知道,但要是放弃这筹码,他就一点博取生机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汗,那个大钦人来了。”拔延部外围驻军首领上前行礼道。
平阳公主再婚后连一个突厥人认可的妾室地位都没有,只是名义上的妾室,突厥人都傲慢的用那个大钦人来代替,即使知道漠北军把他们围困在焉支山,一时也改不过口来。
“她来做什么?”颉利可汗话音未落,面色不由得一沉。
他抓住容逸后还在等大钦的回信,这个重要的时候,这么巧向来不在他面前出现的平阳公主就突然从拔延部的驻地到焉支山来,莫非她已经和大钦达成一致?
“叫她进来。”
颉利可汗高坐在王位上,身边两个柔美妾室跪坐在他脚下,纤细白嫩的手在他腿上轻轻按摩着,见点缀着红珊瑚的门帘晃动,颉利可汗斜睨向门口的方向。
平阳公主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情形,她面容肃然的叩首行跪拜大礼,颉利可汗眉梢微挑,由着她叩拜行礼,他们成婚数年,他还没受过这种钦朝的礼仪,据说这是钦朝对君王的礼数。
行礼毕,颉利可汗懒洋洋问道,“让你留在拔延部,怎么让人护送你到焉支山来了?”
突厥部落没什么纪律性,他带去打仗的嫡系部队还好,留在拔延部的多是各部落被打垮后重新联合起来的杂牌军,即使是拔延部的也是平时放牧战时入伍的牧民,没有些金银珠宝是没法让他们走这一趟可汗命令外的马队,平阳公主这些年手头估计也没什么银两了。
“事情紧要,请可汗屏退左右。”
颉利可汗挥手,两个妾室小心退下,其中一个忍不住看了一眼跪着的平阳公主,眉目中闪过一丝复杂,即使是公主之尊如今还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妾室,甚至还没有她受宠,在这后宫里,无宠的日子有多难熬是外人想象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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