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亲王已经把给自己孙子争来了一个看院子的位置,直接撕毁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协议,装得一副耳聋昏聩的模样,把他赶出来了。
其他宗室那里更是不必说,他们如今就像是地头的闲汉,为着地里的一颗菜已经能打到陛下案前了,这还只是监管行宫,不难想象以后进户部的机会空出来了,这些人又会打成什么模样。容皇后只需紧一紧吊在众人前面的胡萝卜,这些人就会一阵风一样的抢上前,什么联手,掌控景安军,这些人即使联合在一起,也会一次次被轻易打散。
他们是指望不上了,顾晔只能另想办法。
其实他不明白,非是宗室眼界太浅,而是谁有权力,谁说的话才有价值。容皇后金口玉言,现在就肯给他们分一点好处,还有一个许诺的户部官职,顾晔把前景描绘得再好也是虚无缥缈的,他们能掌握军权?即使顾晔相信,这些经历了数次清洗的宗室也不相信,何况容皇后的手腕有目共睹,他们实在是不必尝试“宗室不加刑,不可赐死”的规矩。
*
天气渐暖,春意盎然。
顾琼已经会说含糊的字句了,虽然只有他自己能听懂,但那气势模仿兄长读书的样子惟妙惟肖,顾莹仔细听了很久,郁闷道,“《诗经》一句都没记住。”
“他还小呢。”顾昭把茶床案几上的点心掰成两半,充满溺爱道。
一半给顾莹,一半在顾琼面前晃了两下,顾琼立即目光都看直了,嘴里嘀咕声加快,眼睛瞪得像是两只铃铛,顾莹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堂堂皇子,你的礼仪呢…
“陛下,他不能吃的。”容从锦从奏折里抬起头道。
顾昭本来也没想把点心给他,笑着塞到容从锦口中,期待问,“好吃么?”
“嗯。”容从锦没看是什么点心,笑吟吟的颔首,手摸索着去寻茶杯,顾昭立即把茶递到他手边,还吹了吹。
这个时节,殿内角落里还燃着暖炉,容从锦一侧的茶床上垫着柔顺的狐皮垫,本来奏折都应该在书房批的,他也只是把一部分奏折带回景仁宫批阅,但他生了顾琼后就有些乏力怕冷,书房气温偏低,顾昭执意让他把所有的奏折拿到景仁宫来批阅。
“君后。”顾莹细心,嗅到他换了更温和的茶,略一偏头看见茶里还有参片,不由得担忧道。
容从锦做了个无事的神情,随手把已经批过的几本奏折给他看。
当年用了一些药性猛烈的方子才生下顾莹,慢慢温养着可以补回来的,但是平和的日子过了不久,他们就卷入皇位之争,顾昭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必须要争,要坐稳皇位。从此他耗尽心神,身体不比以前强健,又有了身孕。
他可以不要这个孩子,顾昭想必也不会怪他,但他不愿意让顾昭在朝臣和自己两方左右为难,而且是他和顾昭的孩子,顾琼看着点心被君后吃了,郁闷的瘪嘴,眼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顾昭最是关心孩子,连忙抱着他在怀里轻拍着,“父皇抱。”
容从锦唇角微微扬起,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
“这些奏折都批过了,需要拟圣旨的一会看过后可以盖玉玺了。”容从锦把批过的奏章和文书分作两摞,需要加盖玉玺的放在一旁,后宫里的放在一旁,无非是修整花园的费用许可,放宫女出宫的琐事。
顾莹也拿了一本,皱眉道,”这是请旨询问今年的亲蚕礼怎么办。”
按理应该由君后主持,但是君后还有许多事情,哪里腾得出时间斋戒祈福,又进行繁琐的亲蚕礼。
“按惯例由亲王妃代行。”容从锦道。
容从锦接过奏折放在一旁。
“这本是永州安抚使递上来的,春耕在即,他想加开耕田,请示希望把那些漠北归顺的突厥人分一部分到永州耕种。”
“永州水源丰富,这几年运河又修到了那边,确实有些新的土地可以耕种,但要留心突厥人凝聚,滋扰百姓。”
“以家庭为单位,每个村庄、镇都限制数目?”
“可以。”容从锦满意颔首,接过奏折写了几笔,把突厥人的数量控制在每个镇不超过三百人,一百人以下的村庄,只允许有一户突厥人,然后把奏折推到一旁。
“之前吐蕃人想要和我朝修好,一直没得到具体的回应,听说已经空手而返了。”
“不必理会他们,他们现在还是当权的贵族。”容从锦没再说下去,随手把两本奏折放到奏折堆里,没留心两本放反了位置。
顾莹虽然稚嫩,但耳濡目染的都是一个朝廷最高的权力调动,正是有些看法需要和人探讨的年纪,有些事情是教他念书的太傅不敢妄言的,反倒是容从锦根本不在意,随口一句都能让顾莹沉吟良久。
他们谈起来,一旁的顾琼越发委屈,顾昭再也哄不住,哇的大哭。
午后拟好的旨意送来,顾昭好不容易才哄好顾琼,立即把顾琼交给容从锦,主动道,“朕帮从锦盖印。”
容从锦只能无奈的抱着顾琼,看顾昭在一旁已经让人取出玉玺和凤印,飞快的开始盖印。
顾莹:“……”
左右还有内阁、礼部、地方大臣都会检查一遍内容无误。
能决定一个国家大小事情的国策就在景仁宫的书桌前流水一样的被顾昭盖印。
这份盖了凤印的圣旨一路送到内阁,所有内阁重臣都看见了关于突厥人的安排还有上面醒目的凤印。
所有人沉默一瞬,同时选择了装没看到,他们是容皇后的心腹了,知道这应该是无心之失,但要是他们问到容皇后面前,无论对方回答什么都会很尴尬,他们双方都得从谋逆和臣子僭越中选一个,不如按照规定送礼部抄录,礼部也看到上面的凤印,自然有礼部尚书去做这个出头鸟。
却没想到礼部尚书看到上面的凤印,顿时眼前一黑,意识到了同僚们的险恶用心,他多年为官,当即使出了一招回马枪。
让礼部侍郎发文给内阁,询问旨意是否有误,内阁大臣们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滑不溜手,看着礼部上书陷入了沉默。
“这…也罢了。”内阁大臣赵大人道,他在铁矿一案上颇得容皇后赏识,低声道,“不是对外邦的圣旨,只是给永州安抚使的。”
毕竟大家同朝为官,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把这道圣旨执行好,谁也不会翻看上面盖的是玉玺还是凤印。
“是。”
“正是。”一时群起响应,眼看赵大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而且所言正和他们心意,内阁自然是顺水推舟了,礼部看到有人顶锅也是一片欢欣,众人和睦的把圣旨颁到了永州。
永州安抚使接到圣旨后顿时怔住,他接到了开国以来,甚至是自有史书记载以来第一道上面盖着凤印的关于朝政的圣旨。
这一天,永州安抚使想了很多,从容皇后是否终于决定了要篡权到自己进士出身,政绩平平到底是哪里得到了容皇后的信任,让他当第一个新朝廷的臣子,怎么也想不到是凤印和玉玺拿反了。
第102章 寒沙连骑迹
诚老亲王在书房叮嘱了儿子一番, 拄着拐杖从抄手游廊一步步慢悠悠绕过碧波湖水,遇见的侍女无不停下来恭敬行礼,诚老亲王笑吟吟的, 一如既往的和善。
“王爷。”侍女掀开门帘, 转过镶嵌着贝母的紫檀屏风, 诚老亲王在老王妃房间里的茶床坐下, 笑容才略微收了些,侍女奉茶后诚老亲王让侍女都退下,问道, “孙儿媳那边你可叮嘱过了?”
“都说了,放心吧, 咱们孩子的性情你还不知道么?本就不是那些喜欢掐尖出头的, 孙儿媳妇性情跟他更是一路的。”诚王妃与他结发夫妻五十余载, 最了解他在担忧些什么。
诚亲王这才慢慢颔首, 啜了口茶道,“当年的阵势你不是没经历过, 那些都是父皇的皇子, 还不是圈禁赐自尽的数不胜数, 后来永泰帝那位的手腕也不遑多让。“
诚亲王有些唏嘘, 又冷笑一声道,”好日子过了几天, 如今宗室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想着争权, 竟还来哄着本王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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