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启元二十一年春,建元帝驾崩,太子顾晟继位,改年号为永泰。
宣遗诏,任命官员,建元帝丧仪恢弘,举国哀悼,太子更是亲自守灵将一切礼数打点得毫无瑕疵,停灵数日,葬入帝陵。
德妃伤心过度,殁于云藻宫,新帝感其忠贞,加封德妃谥号昭顺。
玉玄真人吃多了仙丹,数日后在蓬莱宫成仙。
容从锦本来担心顾昭像宁亲王和齐王去世时一样伤心,没想到顾昭只是难过数日就不大放在心上了,容从锦本来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不愿去问他,但心中好奇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顾昭倒是坦然:“父皇,不,先皇还在时,小的时候先皇答应要来看我,却没有来或是不愿意见我时,本王会伤心,不过伤心久了就不伤心了。”
“也不大难过。”顾昭摸着胸口道,以前他拿着画好的纸鸢兴冲冲的去找父皇,但是父皇明明在书房却对他避而不见,那时他是难过的,后来父皇独宠贤妃,贤妃让人把他推下水,母亲抱着他垂泪,他侧首期盼的望着殿门,父皇却始终没有来时他也是伤心的,他还记得那天夕阳沉入湖面,瑰丽霞光染在水层上荡开的涟漪。
现在他确实没有多少难过的情绪,容从锦却觉得心酸,情不自禁的拥紧了顾昭,低声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那样对你了。”
“从锦陪着本王,当然不会啦。”顾昭傻乎乎的笑起来。
“即便臣不能再陪着王爷,有陛下在你也会过得很好的。”容从锦轻声道。
“从锦要去哪里?”顾昭慌道。
“王爷想好去哪片封地了么?”容从锦转开话题道。
大钦成年的皇子在新帝登基半年内一定要离京,才能不违背祖制,向来是皇帝给众王爷选定封地,王爷没有讨价还价的地步,不过新帝对顾昭的关照有目共睹,他选哪里做封地都可以。
顾昭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在他看来也很简单,“从锦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就是荒山野外,他搭一座小木屋也可以挂一个瑞王府的牌子,顾昭单手托腮想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美滋滋的笑了。
“建州怎么样?”容从锦提议道。
“好呀。”顾昭一口应下,停顿一瞬问道,“建州在哪里呀?”
春光明媚,阳光柔和暖煦漫过紫藤花架映在贵妃榻旁,容从锦不觉浅笑,让碧桃拿过地图来,指尖从望京一路向下游移,指着右下角的临海州府道,“就在这里,是一个很美的地方,王爷会喜欢的。”
“好。”顾昭大致看了一眼就点头,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欣喜道,“离望京不远,以后我们可以回来看兄长和母后。”
“王爷应该叫陛下了。”容从锦轻声道。
“是啊,嫂嫂也是皇后了。”顾昭欣然道,特别令他满意的一点是太子妃也跟着封为皇后,他未出世的小侄子侄女,从此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公主了。
若是侄子侄女出生后,兄长再继位成为皇帝,孩子在身份上未免差了一层,被那些老臣挑毛病。
顾昭以前就总是缠着王妃,新帝登基后容从锦心中大事已定,面上也多了些笑容,顾昭更是欢喜,阳光翩跹,花影遍地,顾昭心中说不出的快活,他是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正事,即使白日里王妃不愿意跟他亲近,他抱着王妃也觉得心满意足。
还是碧桃看不过去,陪着顾昭在花园里消遣才给了容从锦喘息之机,容从锦画完了画册了最后一幅画,良久才放下画笔,轻轻将画册放到一旁,他总觉得这个画册没有画完,江河摇曳,那些在行舟上一同度过的时光,他在雍州染上时疫,顾昭不顾危险来照顾他的时候,每一个日夜回想起来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王妃,皇宫来人了。”
“什么事。”容从锦把画册收在书架藏书缝隙里,背对着书房门问道。
“陛下宣召。”扶桐低声道。
他身为宗室王妃,顾昭和当今陛下是同胞兄弟,关系亲近,陛下和太后宣召也是平常,扶桐没放在心上,容从锦却久久没有转身。
扶桐不由得心生疑惑。
容从锦僵硬了一瞬,转身回望扶桐,走到她面前关切低声道,“你也快十九了吧。”
“公子…”扶桐性格爽朗,见到容从锦一副要和她商量终身大事的口吻却也忍不住羞怯着跺脚。
“这有什么,男婚女嫁本是常事。”容从锦浅笑着温声道,“我为你跟碧桃都选好了婚事也准备了陪嫁,让你们找个管事婚配是委屈了你们,为人奴婢不免要看着主子面色过活,放心吧。选的都是清白人家以后跟着王爷去封地,出去明媒正娶做个正室,你们一生也就无虞了,只是王爷这边你们都是知道的…还望你们能多多留心他,不要让人欺辱了他。”
扶桐本来一半是真的一半故作娇羞,闻言越听越不对劲,放下挡住面庞的手掌疑惑道:“公子这是哪里话,我们服侍王爷本就是应该的,以后去封地也是同去呀。”
怎么听着…扶桐抿唇觉得不吉,就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一双明眸仍望着容从锦。
容从锦却没有答话,在心底苦笑一声,他本来心里也有不少打算,但看新帝登基后的这几个动作,大刀阔斧雷厉风行,过去那些不服从他的势力,全部连根拔起斩断根基,大钦积弊已深的地方又能换上自己的人手逐步蚕食,堪称明君,这样的人眼底是绝容不下沙子的。
他强行出头,以前或许算是太子的臂助,现在却成了他的眼中钉,新帝怎么会允许这么一个王妃跟顾昭远赴封地。
容从锦忽然屈膝行礼。
“公子!”扶桐惊诧连忙扶起容从锦,跪在他面前。
容从锦低声道:“我作茧自缚已经走得深了,想要回头也不能了。”
四皇子和七皇子的事里都有他的手笔,陛下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到计较的时候,现在一并发作,他怕是性命难保了。
“这次,王爷是真的要托付给你了。”容从锦轻声道,碧桃细心顾昭却嫌她管得太多,反倒是扶桐跟他投脾气些,陛下可保顾昭一生安稳,扶桐又能照顾顾昭起居。
定远侯府跟他不同,做事稳重可靠,深得陛下信赖,有岳家相护顾昭想做个闲散王爷也是轻而易举。
扶桐大惊失色,不明白他怎么说起这些,容从锦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轻快道:“我进宫了。”
扶桐还没反应过来,容从锦已经从她身边快步走过,在王府侧门换了马车往皇宫行去。
马蹄声轻盈落在青石板路面上,车夫牵住骏马,在宫门外停下,走了几步踏进宫门就有太监抬着轿辇把他送进宫,皇宫一切如旧,只是书房外站着的太监首领换成了笑眯眯的进忠。
“瑞王妃安。”进忠行礼道,“陛下正等着王妃呢。”
容从锦抬首望见茶梅绽放,轻笑道:“又是一年了。”
进忠微微一怔,容从锦向他颔首进忠回过神来,引他进了书房,然后恭敬的倒退着出去。
容从锦垂首,飞快抬眸掠见金碧相射,锦绣交辉的殿内书桌后坐着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毫不犹豫下跪行礼道,“陛下万岁。”
皇帝却并不让容从锦起身,摩挲着手中的一枚玉佩,半晌道,“容氏,你可知罪?”
“臣知罪。”容从锦果断道,“只是所有事情都是臣一人所为,跟定远侯府跟王爷都没有关系,请陛下只责罚臣一人吧。”
顾晟笑了一声,看不出喜怒:“一般人会先问自己是何罪之有。”
第64章 杀机
“不必了吧。”容从锦跪得笔直, 纤薄流畅的脊背沐浴在午后阳光下仿佛一棵青竹,衣摆绣了一只展翅青鸾,银丝闪烁着柔和的光, 昳丽面庞一半在映在暖煦光束里, 一半沉落在阴影里, 纤长眼睫微垂着覆住了眼底的神情。
他做了什么, 他自己心知肚明,顾晟也是。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弑父弑兄这种事, 皇子自己做起来驾轻就熟,也许还会可怜的掉两滴眼泪, 生在帝王家一定要搏一个你死我活, 都是不得已呀, 但旁人要是敢动手, 那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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