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伯父觉得西北荒漠都是些军户,望京是繁华之地,官宦之家又多有青年才俊,才给我选了于家这门婚事,却想不到于氏这书香门第里面的龌龊。”
“于家不事生产,又贪图享乐,二房、三房附庸风雅,四房更是…往秦楼楚馆去,于夫人自诩当家主母又总讲我是长媳,以后于家要交到我手里,以学着管账为名,让我用嫁妆钱往里面补。”
“这些罢了,左右臣女嫁妆钱丰厚,再大的窟窿也能补上,奈何于家人视为理所当然,依旧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秦芙低声道,“于陵西就是其中之一。”
他又善于矫饰,在外面总是装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其实于家略微容貌秀丽些的侍女都会被他看上,也总去那些不对外的隐蔽取乐处,凡是诗会马球乃至狎妓取乐用的都是她的银两。
“你们成婚也有数年,他没有变过?”容从锦费解道,秦芙家世不俗,看在她能带给他助力的份上,于陵西也应该有所改变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秦芙沉默片刻道,“臣女也曾对他有过奢望,想着既然已经成婚了,也许时间长久慢慢能让他性格回转,但是…他后宅里有给他生下子嗣的,也有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请份的,于陵西不也是置之脑后,臣女凭什么觉得我会是那个例外?”
和离是要受千夫所指的,以后婚事大约也不大容易,但秦芙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既知道于陵西不可托付,那就及时止损,以后再无瓜葛。
秦芙对于家的情况很清楚,看容皇后并不忌讳这个话题,更是说了许多于府的内情,于家二房在外面置了宅子,用公中的银两给自己修院子,于陵西内宅不宁,生下子嗣的妾室和他的青梅竹马常别苗头,他却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已有新欢,这些人都只是个摆设。
她也不管于陵西的内宅事,闹到后面于陵西的子嗣竟然被下了药,救回来后还是虚弱,于夫人责怪她不能操持内宅,秦芙也懒得争辩,直接带着侍女在于府里找了件僻静的院子住,连于氏都不见。
宴会散去,顾昭问内侍道,“给长春宫送螃蟹了么?”
“已经送了。”内侍躬身低声道。
顾昭满意的牵着皇后的手在皇宫里散步,侍从都已遣散,龙撵也不用准备,顾昭沐浴着温暖阳光,正是花香浓郁的时候,柔风吹拂,携来浅淡许多依旧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再握着从锦的手,顾昭只觉得满足,就是给他十个君王的位置他也不换。
“于家对秦氏很刻薄。”顾昭迎着阳光微眯着眼,郎若星辰的眼眸里映着瑰丽光束。
“是。”容从锦略微停顿应道。
顾昭事事都依着他,唯独在于府的事情上,这是他的一块逆鳞,即使是容从锦也不敢触碰。
“从锦若是和于家成婚,他们也会欺负你的。”顾昭神秘的压低声音,眸光闪烁。
容从锦沉默不语,顾昭图穷匕见道,“跟朕成婚是不是更好?”
顾昭采取了一种拉踩的手段,通过压低别人在容从锦那的重要性从而提高自己的地位,容从锦对他的手段一清二楚,可是心底却忍不住感叹确实是这样。
他可以不在乎嫁妆被挪用,但是他要的那种魂灵的契合,彼此的唯一,平等真诚的相待,于陵西那样的聪明人是永远给不了他的。
他虽然不会像秦氏直接提出和离,却也会在后院独居,抚琴绘画,欣赏外面买来的画作,无人能打开他的心扉。
如此想来,他跟顾昭的婚事差一丝一毫,都不会有能上朝议政的自信的容从锦了。
刹那间容从锦竟有些心惊,若无顾昭当初的坚持,他跟顾昭竟这么容易错过,他没有想过本朝失去唯一的摄政皇后会怎样,大约是因为他从不关心百姓死活。
容从锦眼睫低垂,挡住视线,和爱民的君王不同,容从锦的心里从没有百姓,他推行农桑改革目的不是百姓富裕,而是让这些百姓有居所可住,有食物可用,不至于变成流民、叛军一路打到望京,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让百姓过得更好,这绝非他的本意。
“是,多亏了陛下当年同定远侯府提亲。”容从锦笑道,“若无陛下臣定要蹉跎了。”
“你会和别人订婚么?”顾昭向来是个直爽性格,从不会做这种无聊的假设,此时却忍不住斤斤计较起来,叹气道,“你肯定会订婚的,从锦好看,大家都会喜欢你。”
“可朕只和你成婚。”顾昭诚挚道。
“臣那时候还没有见过陛下呢,若是见过陛下一面一定会对您动心,旁人向我提亲我也不会看的。”容从锦道。
‘搬一把梯子,等陛下经过我就站在梯子上给您唱歌,绝不看旁人一眼。”他是调侃,顾昭却是认真的,忍不住偷笑,又小声跟他道,“从锦只能唱歌给我听哦。”
容从锦笑着点头。
他本只是说来哄一哄顾昭的,却不想顾昭上了心,闲暇时想起此事,低声提要求让容从锦给他唱一支,也不用太难的,就是以前他们在封地时当地土民唱的那个水准就可以了。他们的唱歌水平,容从锦难望项背,和当地民族以歌唱婚配不同,本朝将歌咏视为低贱之事,容从锦只能给他弹了几只琴曲才让他满意。
罗帐之间,顾昭会让他发出动静,然后沉醉的吻他的脖颈,夸奖他的声音比古琴的琴声更为美妙。
第92章 人心险于山川
“军权旁落, 如利刃握在他人手中,始终难以安心。”内阁官员呈上对西北军军制改革的奏折,见容皇后划掉了最后一条忍不住劝道, “西北将军戍边多年, 顺理成章的召他回京赐将军府, 也是一段君臣佳话。”
容从锦对前面几条例如从地方选拔军士, 武举出身和在其他军中立下战功的都可以调入西北军中,西北军将领也向其他军队轮换和属于军队的农田可以不缴税但也需要向雍州粮仓存粮以备荒芜,都比较满意, 闻言未置可否,问道, “卿以为先帝在时未曾动过西北将军的位置是为何?”
自来皇权的实际掌控者都对上一任皇帝怀着既忌惮又钦佩的情绪, 容皇后又地位特殊并非皇室血脉, 朝中不少大臣即使曾经在永泰帝时期为官也不敢轻易提及, 他却知道容皇后对永泰帝态度公允偏向正面,甚至对他的政令不加更改。
内阁大臣沉吟着道, “先帝性情沉稳缓缓谋划, 何况那时内忧外患国库空虚也实在不宜生兵戈。”
突厥和众小国还虎视眈眈, 朝中留下的亏空也没补上, 百姓已经被税赋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若是西北将军起兵叛乱, 必定山河飘摇, 百姓更是举步维艰。”
“即使先帝有当下家业, 他也不会削西北将军兵权。”容从锦道, “先帝曾巡视西北,多年来朝廷对地方军队疏于管控,骄兵悍将欺压百姓确有其事, 即使在滇南我也不敢保证军队对百姓就能做到令行禁止,不过是靠军法约束。”
“但西北将军一心扑在当地,安抚使上的那些奏折无非是他借兵权生事,逾越职权。”容皇后抬手让进忠把一打奏折送到内阁大臣面前,“这是永泰、建元两朝时期弹劾西北将军的奏折,其中还有一些永泰帝压下来的。”
内阁大臣迟疑片刻,翻开上面一本,写的是西北将军如何倨傲不服管束,强令知州填满地方粮仓,并逐一检查。内阁大臣手不由得一抖,本朝文官和武官的职责划分的非常清晰,武将是没有权力干涉政事的,即使要检查粮仓他最多也就是给朝廷上书,请户部派人清点数目。
“皇后是指,这些是官员中伤他?”内阁大臣看了几本,甚至还有建元帝时期,南方水患西北将军却强压着地方粮仓不准调粮,这若是御史上奏就是抗旨不尊的罪名,却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压下来的,小事就更多了,如当地豪绅娶亲,西北将军纵容手下人掠走女子再行婚配,公然闹事,殴打百姓。西北将军在西北一呼百应,简直就是一方君王了。
内阁大臣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不削西北将军的官职,军队改制就难以达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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