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秦柔的舞蹈天赋算中上,但艺术这行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在座都是演员,最是清楚。秦柔拼命追赶,也只能看到苏眉月的背影,而且她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舞蹈演员是青春饭,比影视演员更短,不是她要当逃兵,她只是不想最后一败涂地,更不愿意在苏眉月面前变得无助可怜。
苏眉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的天赋足以支撑她的理想。很多人都曾经是理想主义者,但现实会教会她们如何含泪放弃梦想,为了苏眉月的理想,也是自己曾经的梦想,秦柔决定告别二十余年的舞蹈生涯,彻底转行。
视频的收入开始稳定,且逐渐变得可观,家里的经济状况好了起来。
“我不想跳舞了。”
她们爆发了剧烈的争吵,从秦柔开始做直播那天起,种子就已经埋下。她的心早就不在舞蹈上,她们之间在一起的根基动摇了。
那时苏眉月没有提离婚,爱了很多年的人怎么舍得?哪怕她已经不是当初的人。
她们那个远大的理想,需要巨大的经济支撑,她不满足于单打独斗,于是组建团队,出入应酬拓展人脉,而她也在视频中露脸,凭借出色的外貌让自己的流量和筹码更上一层楼。
她成了一位坐拥百万粉丝的知名网红博主。
她们搬进了更好更大的房子,月租就要两三万,苏眉月收到了很多贵重的礼物,都是她们以前要攒一年钱才能买甚至买不起的,秦柔出差回来顺手就能买给她。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枕边的人越来越陌生,她出门的时间越来越长,苏眉月等到半夜两点,等来一身酒气的妻子。
苏眉月扶她进浴室洗澡,到床上休息,温顺安静,心脏却在痛苦地尖叫。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留下的便签,和黎明飞过城市上空的航班。
三天后,苏眉月的舞剧《红》迎来首演,反响热烈。
现场第一排有一个预留的座位,它空了许久,在最后一幕才迎来它的主人。
苏眉月牵着同事的手在台上谢幕,秦柔喘着气,和从前一样端起了手里的相机。
“我们离婚吧。”
一柄锤子将平静的表象砸得支离破碎,镜子的裂痕如同蛛网。
往事她们在旅行里已知晓得差不多,但有没有爱和在不在一起是两回事。
正应了裴宴卿在节目最后那句话:爱不是万能的。
在爱彻底消磨变得丑陋以前,及时抽身也是一种善良。
苏眉月皱着鼻子,道:“你那么早做直播就是为了挣钱?”
秦柔用比较轻松的口吻回她:“对啊,谁让我们俩有那么多的爱好,还天天想着出门旅行。”
苏眉月道:“你早说我就不那么能花钱了,我还想着反正都是你做我不喜欢的事赚的,花了干净。”
她神色多有玩笑之意,秦柔也松了口气。
“以后也可以花,比如说拿去给你的舞蹈工作室烧。”
“我可以自己赚。”苏眉月叼了一口吸管里的饮品,对裴宴卿道,“我说的对吗?裴老板。”
突然被cue的裴总:“……”
裴宴卿还能说什么,好好好对对对两边不得罪。
非得得罪一个她选苏眉月,但得罪苏眉月等于得罪秦老板,只能顺着苏大师。
比起旅行开始,她们都有了大大的进步。
可以坐下来一起心平气和地吃饭,而不是一说起往事就沉默或哭哭啼啼。
秦柔忙了一整天,私厨费时费力,上到倒数第二道菜她没忍住抬手按了一下后颈。
一个很短的动作,旁人可能都没注意。
苏眉月立刻:“颈椎又不舒服了?”
裴宴卿第一时间扭头和柏奚对上视线,笑起来。
吃瓜这种事,有一个和你心意相通的人才快乐。
柏奚提议道:“秦老板和我们一起吃吧,你都累了一天了。”
秦柔道:“稍等,我煮个面。”
裴宴卿站起来往里看:“还有面???”
柏奚重重地咳了一声。
裴宴卿坐下来,也把话语里的期待降下来,平静地再说了一遍:“还有面啊?”
苏眉月在一旁哼哼地笑。
秦柔笑道:“裴总要吗?”
裴宴卿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柏奚开了金口,面无表情道:“给裴总也来一份吧。”
都改口叫裴总了。
裴宴卿面似担忧,眼神深处却是笑眯眯的。
柏奚这个人太内敛了,自己不刺激她一下,她那点醋意都不舍得外放。
秦柔下了面条,三人各分了一小份,她自己端了一碗坐在苏眉月身边,苏眉月抬手搭在她后颈。
秦柔一僵,顺从地把长发撩到一边,低下头来。
苏眉月没看她,一边吃面条,一边给她按揉颈椎。
裴宴卿倒不羡慕,就是感觉秀恩爱输了一筹。
但她俩都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缓和一些,输就输吧。
柏奚凑过来,明明捻酸却目光真诚地问她:“你觉得这个面好吃吗?好吃的话我和秦老板学一下。”
裴宴卿朝她勾了勾手。
柏奚凑得更近,裴宴卿的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廓。
柏奚不确定那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真的碰到了,触感柔软。
裴宴卿在她耳边低声道:“没你做的好吃。”
柏奚立时眉开眼笑。
她略抽开距离看了眼裴宴卿,笑容更加灿烂了。
“开心了?”裴宴卿说。
“还行吧。”柏奚学会拿乔了,但愈发上扬的唇角出卖了她。
“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超开心。”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秦柔和苏眉月一起送她俩到后门,秦柔作为东道主,也是抱着其他目的,一直送到外面。
她当面感谢了裴宴卿,愿意帮她邀请苏眉月。
裴宴卿风马牛不相及地道:“苏首席明天有演出,在首都。”
秦柔说:“我知道。”她已买好了机票。
“她今早还在川省探亲,千里迢迢赶过来吃一顿饭,秦老板难道以为是我的功劳?”
秦柔一愣。
“不要妄自菲薄啊秦老板。”裴宴卿抬手轻轻按了按女人的肩膀。
秦柔默然良久,方带着一丝苦涩笑道:“小宴,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嗯?”
“羡慕你们有不相上下的天赋,可以永远站在彼此身边。”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如果当初她也有不输于苏眉月的天赋,就不会黯然退场,输了婚姻,更输了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羡慕你们从校园到社会,幸福恩爱的十年。”裴宴卿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俩什么情况,怎么说得出羡慕两个字?”
秦柔笑起来。
“算我失言,晚上容易伤感。”
“伤感归伤感,不要浪费时间,她应该今晚的飞机。”裴宴卿指了指里面。
秦柔快步赶回去,月光下后来像是跑起来。
她拉开门前,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裴宴卿送了她一句话,也是送她自己的:【俱往矣】
秦柔大力拉开后门,苏眉月仍然站在那里,见到她那一秒眼神里似乎有火星闪了一下,归于沉寂的冰河。
秦柔的手撑在门边,她明明没跑几步路,却气喘吁吁。
“几点的飞机?”
苏眉月心想你怎么知道?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道:“还有三个小时起飞,十分钟后出发。”
“我送你。”
女人的话语不容拒绝,苏眉月久违地感受到了沉重的心跳。
她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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