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卿久违地感到一丝温暖。
“晚安。”她回道,闭上了眼睛。
*
裴宴卿一觉睡得十分实在,没有做梦,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她醒时才发现是大脑陷入深度睡眠,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窗外是黄昏的暮色,只拉了一层纱帘,微风吹拂。
裴宴卿查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下午五点了,她睡了将近七个小时。
柏奚已经醒了,依然在那张床上看她。
裴宴卿的床头柜摆着一杯清水,一盘切好了用玻璃罩着的梨。
裴宴卿挑眉:“你给我倒的?还有梨?”
柏奚:“不是,我让唐甜办的。”
裴宴卿:“别乱动。”
柏奚回她:“我很乖。”
裴宴卿喉骨轻轻咽了咽。
她端起那杯清水,不紧不慢但是一口气喝了半杯,似乎在用此掩饰什么。
裴宴卿:“我出去一趟。”换换她又想亲她的脑子。
柏奚:“穿件外套。”
裴宴卿背对她说了声好,拿起外套出门了。
没走远,就在门外。
她背抵着墙,低头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柏奚发现,自从裴宴卿出差回来以后,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一些,虽然不知道这开心里有没有她乖乖听话的功劳,但就像她说的,只要裴宴卿高兴就好了。
两人紧张的关系似乎趋于缓和。
一周后,柏奚转回到滨水的医院,继续康复疗养。
裴宴卿白天要上班,在医院陪她的时间更少了,但精神状态眼看着比先前好多了。
又过了一个月,柏奚除了站不起来,简单的肢体动作已经不会影响到她的身体状况。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在家休养,定期复检。
雪是突然下起来的,裴宴卿在办公室桌前抬起头,见云里飘着雪白的屑。
她的办公层在顶楼,百米高空的落地窗看过去,她一时分不清是些什么。
直到她打内线电话问秘书要咖啡,听见听筒那边的员工兴奋地讨论下雪了,晚上下班要不要去吃火锅,女孩子叽喳热闹,热爱一切,总是为世界的变化惊喜。
她甚至听见卓一雯嗯了一声。
裴宴卿走到玻璃落地窗前,云层间飞扬着雪屑,一直落到凡间。
她忽然拾起架子上挂着的羽绒服走出去,在秘书们诧异的目光下离开了公司。
卓一雯和她一起站在电梯里,眼观鼻鼻观心。
临时行程,卓一雯充当司机,在驾驶座回头问道:“裴总,请问是去医院吗?”
裴宴卿应了一声。
卓一雯发动车辆,驱车驶出停车场。
雪还没有积起来,不到下班时间,一路算是畅通。
*
“小柏,下雪了!快看快看!”
唐甜拉开所有的纱帘,一片明亮的雪光照进来。
“嗯,在看了。”柏奚操纵电动轮椅到窗前。
“要不要我推你出去看看?”唐甜贴着窗玻璃往外面看,说,“已经有家属推着病人出去了,还有玩雪的小孩子。”
“会冷吧。”
“我去问医生。”唐甜留下护工,自己跑出去,又匆匆跑回来,“医生说没关系,注意保暖就行。”
“算了。”柏奚看着屋外的大雪,鹅毛似的纷纷扬扬,摇头说,“我还是在屋里待着吧,万一着凉了……”
“裴宴卿会生气的~”唐甜已经学会抢答了。
柏奚回她一笑。
唐甜:“你们怎么连冷战都像在秀恩爱?如果下一秒裴总出现在我眼前,麻烦你俩锁死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要分开……啊啊啊啊裴总!”
柏奚心头一跳,旋即看向她空无一人的身后:“别闹。”
唐甜嘻嘻一声,去洗杯子。
出来以后,她又:“裴总。”
柏奚没回头,说道:“事不过三啊,你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什么事不过三?”耳畔传来的却是女人熟悉的嗓音,裴宴卿站在她的轮椅背后,十几步开外的卫生间门口,才是笑吟吟的唐甜。
唐甜在只有她看到的角度,划拉手臂,做出锁死的手势,又两手捏在一起,拼命嘬嘬嘬。
柏奚:“……”
裴宴卿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什么都没看到。
柏奚对上她刚转回来的目光,没来由卡了一下壳,问道:“你怎么提前下班了?”
裴宴卿面不改色:“下雪了,我怕晚点路不好走,就先回来了。”
卓一雯&唐甜:“……”
嗯嗯,才不是因为想回来陪老婆一起看雪。
柏奚:“还赶得上。”
裴宴卿:“什么?”
柏奚:“没什么,说你下班早,赶得上……不堵车的时候。”
裴宴卿:“……”
两人都太不会撒谎,好在彼此都不戳穿对方,另类心照不宣。
柏奚主动递台阶,道:“我想看雪,可以吗?”
裴宴卿说:“出去吗?医生怎么说?”
“注意保暖,应该没问题。”
“我去给你拿衣服。”
裴宴卿给她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毛线帽毛线手套,推她到院子里看雪。
……
柏奚的轮椅停在亭子中间,四面都是大雪,远处的孩童抓起雪球打闹。
裴宴卿走到亭子外面,鞠了一捧雪,团成雪球,放在掌心给柏奚看。
柏奚:“我可以摸一下吗?”
裴宴卿:“不可以。”
柏奚毛线帽和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被雪光映得清澈,一动不动地看着晶莹的雪球。
雪水从指间化开。
柏奚:“好了。”
裴宴卿把雪球丢开,纸巾擦了擦手,揣进口袋,攥紧冰冷的掌心。
柏奚眼角微弯:“我有热水袋,你要不要用?”
裴宴卿:“管好你自己。”虽然是责备,语气并不冲,反而有些别扭。
柏奚乖乖:“那你要用的话告诉我噢。”
裴宴卿:“……”
还噢,显你可爱怎么的?
她偏过脸看向一边,颈项有温润的粉漫开,雪白透粉,被围巾掩盖。
可是她真的好可爱。
裴宴卿冷静了一会儿发热的大脑,告诉她说:“周末我安排了一个人来见你。”
柏奚“嗯?”了一声,回头看她。
“她叫陈淑仪。”裴宴卿边说话边观察她的表情,“你对这个名字熟悉吗?”
柏奚摇头。
“她是你家的保姆,不是宋家,是……以前照顾过你妈妈和你的保姆。”
柏奚眼神陡然一变,紧紧地盯着她。
“她亲眼见证了你母亲的怀孕,你的出生以及五岁以前的一切。你想见她吗?”
柏奚沉默良久,方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找到的?”
十八岁那年官司胜利后,她也雇人查过,什么都没有。
裴宴卿说:“白家找到的人。”
柏奚久久地凝视她,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开口。
“谢谢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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