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奚道:“我猜今天拍不完。”
裴宴卿哈哈两声,小声道:“那我们岂不是今天还不能亲热?”
柏奚道:“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裴宴卿说:“我高兴了吗?”
柏奚道:“高兴了,很明显写在脸上。”
裴宴卿说:“我没有。”
柏奚嗯声,没有就没有吧。
能拥抱感受她的体温就行,她也没有那么想亲热。
香港之行的芥蒂看似在她们俩之间消除,但是被伤过一次的心终究留下了疤痕。当初柏奚第一次想全身心地交给她,热烈地为她绽放,哪怕未来晴雨不定。后来在剧组重逢,旧情复燃,她却无法做到毫无保留。拥有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她可以浅浅地喜欢她,但不要真的爱上她。
所以她克制着自己的爱意,不想面临失控的时刻。
只有一次例外,就是她被醋意冲昏头脑的那天晚上。
她对裴宴卿的占有欲,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强,足以焚烧所有理智,好在它不常出现。
柏奚拧开了矿泉水瓶,又抿了一口水,漫无目的地看向远方。
可她们的未来又要去往哪里?
裴宴卿看向她秀致的侧脸,睫毛长长,似乎带着很深的迷茫。
监视器后,殷惊鸿拍了一下手,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站起身,朝远处喊了声,“你们俩过来一下。”
两人互视一眼,默契地手拉手走过去。
殷惊鸿道:“我知道差了点什么了,我要那种怦然同时又炸开的激情,我要所有的花都盛开,我要看到你的心,全部的爱。”
裴宴卿:“……”
导演又开始发疯了。
柏奚也没听懂,直到殷惊鸿看着她道:“你别把爱藏起来。”
柏奚垂在身侧的手指微曲,直视她导演的眼睛道:“我没有。”
她已经喜欢裴宴卿了,还要怎么样?
“我没看到。”
“……”
导演最大,导演说了算。
“去准备一下,待会重拍。”
“……是。”
柏奚一个人去角落里沉思了,裴宴卿留在原地,好奇问殷惊鸿:“你的话什么意思?”
殷惊鸿自说自话地呢喃:“太少了,不该这么少的。”
神神叨叨的,裴宴卿要再追问,殷惊鸿突然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道:“还可以更多。”
“更多什么?”
“她爱你。”
“柏奚?”裴宴卿扭头看了眼角落里的身影,怀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柏奚肯喜欢她就不错了,爱这个字太遥远了。
殷惊鸿语气固执,说:“她必须爱你,不然我的戏怎么办?”
裴宴卿:“……回头拍完戏,真的,你去挂个脑科吧。”
殷惊鸿重复了两遍“可以更多”“还可以更多”,打开了监视器的回放,顺便把裴宴卿打发走了。
她绝不会看错,柏奚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场记打板:“《耳语》第二十场二镜九次,Act……”
柏奚突然出口打断,唇色微白:“等一下,我没准备好。”
殷惊鸿面色不虞,道:“两分钟。速度。”
两分钟后,场记重新打板。
“《耳语》第二十场二镜九次,Action!”
监视器画面里,柏奚一手将女人的睡袍解开,颤抖着吻上了裴宴卿的唇。
第七十九章
“卡。”
殷惊鸿叫停了监视器里“热火朝天”的两个人,这一镜里柏奚把二人间的爱意表现得深情婉转,经历了初期的粗暴后,每个接触的动作都变得怜惜爱重,甚至透出悲伤。
比起她刚进组一窍不通的感情戏,实在进步神速,天壤之别。
裴宴卿躺在她怀里,快要生出真正被爱的错觉,差点脱离红玫瑰的角色,出戏到自己本身。
但是这本不应该出现。
柏奚喘着气,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她沙哑着嗓子道:“殷导。”
裴宴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所以她出戏的原因只有一个:问题不出在不爱,而是太爱了,把一个人的心全部打开让镜头看。
殷惊鸿不悦道:“长本事了,演到我面前了?”
此演非彼演,而是柏奚利用自己强大的共情力,去演绎了另一个不符合当下心境的宋小姐——自然,更不动用自己的感情。
何止进境飞快,简直“青出于蓝”。
殷惊鸿拍着分镜本,斥道:“过了,再来!化妆师,给她补妆!”
柏奚抬手在唇上一抹,方透出淡淡的血色,脸颊仍然苍白。
裴宴卿面有忧色,同时五味杂陈。
柏奚就那么畏惧在自己面前透露出更多的自己吗?她的点到为止,还要到什么时候?
两人都补好妆。
殷惊鸿走过来,单独对着柏奚道:“该放的放,该收的收,真听真看真感受。”
她看了裴宴卿一眼,脸色同样不好看,说:“你也是,刚刚差点被她带出戏,克制一点。你是老演员,自己把握分寸。”
裴宴卿点头。
“知道了,谢谢殷导。”
殷惊鸿回到监视器后,坐进椅子里,对讲机移至唇边:“演员准备。”
场记:“《耳语》第二十场二镜十次,Action!”
刚演到一半,殷惊鸿便打断道:“卡,再来。”
“《耳语》第二十场二镜十一次,Action!”
“卡,ng。”
“卡,重拍。”
“卡。”
“卡,再来一次。”
“卡!”
频频被打断重来的情绪一盘散沙,殷惊鸿的“卡”喊得越来越早,别说柏奚了,裴宴卿也麻了。累得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她的身体现在也很糟糕。
相当于滚了三十多次床单,但是没有一次进入正题,甚至永远只做前戏。
殷惊鸿要是真害得她性冷淡,她非跟她拼了不可。
以前也有一个镜头拍五六十遍的,但是都很短,一个抬眼,一个转身,更多的是摧残演员的心灵,打戏也不过摧残体力,摧残这方面的还是第一次。
柏奚的情况更糟。
她并非故意演不好,而是情绪始终推不到一个圆满的点,殷惊鸿要么嫌她太多,太外放,要么骂她太少,太隐藏,到最后柏奚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了。
这种状态怎么能越演越好,只会越来越差。
殷惊鸿把两个主演晾在拍摄间,自己去休息室了。
柏奚在床沿坐了会儿,一个人默默地在片场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在低矮的台阶坐下。
面前停下一双白色运动鞋,循着小腿真丝睡袍的视线往上,裴宴卿套了件藏青羽绒服,向她递了一瓶水。
柏奚接过来,指尖一冷,说:“冰的?”
“醒醒脑子。”裴宴卿示意她往旁边点,和她并肩坐在同一块垫子上。
柏奚拧开冰水,面不改色地喝了几口,沁凉的寒意仿佛钻进她的肺腑和天灵盖,激得她咳嗽了几声。
裴宴卿目光充满爱意地望她。
喝个水怎么也跟喝酒一样。
柏奚听不到裴宴卿夸她可爱的心理活动,神情迷茫道:“裴老师,我是不是不适合当一个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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