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劫瞄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厉执便又低头扯着袍子四处闻了个遍,脸上因情期而一直未退的红潮更深,像是熟透了的果子,正欲再开口询问,这时看到前方来来往往的金楼弟子,目光一怔。
只见这些弟子一个个朝着司劫行礼,却皆是战战兢兢,一双眼睛紧盯脚尖,头都不抬一下,视线更不曾往厉执的方向挪动半分,匆匆拱了手,逃似地离开。
诧异地思忖稍许,厉执猜到众人忌惮的应是他身上充斥的天乾信香,不由放慢脚步:“我不然还是把这身换了——”
“不用,”司劫却按住他,语气笃定,“非礼勿视。”
厉执闻言震惊侧头,发髻后的飘带都甩起来,随风飞扬着,瞠目结舌间,总算是明白了,司劫原来是故意的?
由于身处情期,为避免一些可能发生的麻烦,厉执已然像往常一般以内力将自身气息悉数压制,便也只能连同司劫留在他体内的味道一并遮掩,所以司劫才又给他备了这身浸满信香的衣物,就是为了……彻底杜绝其他天乾盯上他?
可是,这难道不是更他娘的此地无银吗?
“就算隐去地坤气味,他们也经不起你现今这般模样。”像是看透了厉执所想,司劫盯着他红扑扑的脸,淡淡补充一句。
——别再离他太近,他禁不起你引诱。
于是极为耳熟的句式瞬时自厉执脑中回响,是他随口夸了曲锍一声“可爱”,司劫便气势汹汹追赶他一路,鞋都给他追丢了一只,之后与他解释的话。
厉执那时只觉司劫这人怕是有病,幼稚,无理取闹。谁想到不过时隔一月,他眼下再听这相似的话从司劫口中说出来,却是在仍旧难以苟同之余,心底更生出一股仿若沾了糖霜的窃喜,像他最喜食的糖藕片,一口咬下去,丝丝拉拉的,越嚼越甜。
厉执难得不再反驳,安安静静跟着司劫大步往前,心想司劫分明自己长得如花似玉,竟整日担心他这么个又穷又糙的臭老爷们遭人惦记,这大概就是,喜欢极了,连屁都香。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再次来到距离关押靳离的山洞不远的地方,此刻众派全部聚集于寒潭边上,见司劫过来,纷纷让开道路。
厉执粗略扫了一下,与尉迟慎站在一起的两人,其中一个是神酒坊主肖青山,另外一个中年男子则应为擎山掌门,兴许由于他那叫魏锋的弟子闹出了一出风波,看向厉执的眼神极为凝重,碍于司劫的信香,又很快移开。
厉执不管他,正纳闷一会儿是否所有人都需施展轻功过去对面山洞,那场面多少有些诡异,却见司劫一到,守在寒潭边缘的几名金楼弟子立刻接收到尉迟慎的示意,互看了看,蓦地飞身而起,玄金的袍角翻动,阳光下宛如金翅鹏鸟,身手繁复却敏捷,不停变幻列阵地自潭水上方踏过,水花四溅,寒气逼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厉执眯眼仔细观望,忽地注意到那潭水下方竟是隐约能看出些许石塔的轮廓,这才意识到潭底怕是藏了什么机关,而这些弟子花里胡哨的举动则正是为了将其启动。
果不其然,随着最后一名弟子挥剑落定于一方石塔,整个潭水水面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伴随一阵喀拉拉的刺耳声响过后,潭水已是陷落有一人之高,而八座石塔完全展露,石塔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圆形石台,原本空荡荡的石台又忽地从中心向四周打开,众目之下,自石台底部慢慢升起一座石山。
一个人影被吊挂在石山壁上,双臂间依旧紧束那乌黑压抑的摧心锁,正是靳离。
不敢相信对面的山洞竟与潭底相通,而这寒潭原来便是此次除魔大会举行之地,厉执神色微敛,死死盯着垂头不肯与自己有任何眼神交流的靳离。
“司掌门,”肖青山已先上来道,“这魔教余孽肆意残害金楼与神酒两派弟子,为不失偏颇,我们两派只做旁观,按照我等先前的决议,便由擎山魏渊淳魏掌门来主持除魔过程,司掌门在此作审。”
而他说话间,身旁尉迟慎显然是唯一一个顶着司劫的信香毫无顾忌打量厉执的人,厉执被他那阴恻恻的目光看得皱眉,从靳离身上收回视线,冷笑一声:“有事?”
不料尉迟慎果真开口,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霁月道长可认得这魔教?”
“不认得。”
“是么?听闻道长不久之前来过——”
“此处僻静,最适合解决夫妻不和,想必你那些弟子也告诉你了,我与司掌门曾大吵一架,咋的,还想打听细节?”厉执理直气壮道。
“……”尉迟慎看了看他,眸色阴沉无底,半晌又道,“我只是提醒道长,身为地坤,被我的摧心锁所伤……内腔极易受损。”
厉执眉头一紧,惊诧他竟连他碰过摧心锁都可以看出来之余,不由对他后面的话产生些许疑惑。
“啥意思……”
“内腔于地坤最重要之事,自是孕子。”尉迟慎意味深长般说完,像是不经意又看一眼厉执旁边的司劫,便转了身,负手朝寒潭中央看去,明显不打算再作谈论。
厉执却心下震惊,他竟不知道那破锁链子还有这股后劲?
便在司劫与肖青山结束谈话之后,他跟随司劫往主位走去,想到他先前还与司劫提起的话茬,强行压下心内细微的不宁。
而这时,他突然听到头顶飘来淡然的一声。
“不用在意。”
厉执猛地抬头,正看见司劫对此并没有丝毫意外的侧脸。
71.令牌
辰时已过,水面蓦地狂风大作,云层变得一片乌灰,日头不知何时隐没,远处群山空濛,眨眼间天色竟是变了。
厉执心知尉迟慎在这档口同自己说那一番话定然没存什么好心,他着实没必要放在心上,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司劫原来一早就了解此事。
怪不得他与他说那番话,他会刻意回避。
心内莫名又有些茫然,虽说厉执本来也不曾真的打算自己肚子再被搞大,当初怀着厉狗蛋东躲西藏又如坐针毡的难熬滋味实在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但是不想和不能,还是有区别的,如果仍有余地,他自是希望可以有所选择。
且他年少闲来无事,听沈悍给他讲过的大多数故事里,那些寻常人家的天乾,无不希望自己的地坤能够为其孕育子嗣,一家人其乐融融,兄弟姐妹,热闹非凡。
所以尉迟慎既然只称容易受损,并没有将话说绝,他觉得自己倒不一定就那么倒霉,就算是,也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可他此刻看着司劫的神情,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只见司劫风轻云淡的眼底,似是当真对这件事毫无留恋,甚至是……
“你那处并无大碍,不过,也不必再要。”
是抗拒的。
司劫后一句果决干脆的话语落下,与厉执心中原本还有些迟疑的猜想骤然重叠,竟叫厉执紧跟着的步伐一滞,距离立于主位的司劫仅相隔一尺,却一时难以向前。
即使无碍……也不必再要,是啥意思?
厉执想不通,正出神片晌,视线无意中又落上不远处的尉迟慎,对方分明未有任何动作,但厉执就是能够感觉得出,他一直在注意着他与司劫的一举一动。
眉头紧蹙,厉执想了想,终是靠近司劫站妥。
与尉迟慎不过见了寥寥几面,厉执几乎能够断定,这人确实就如传闻中一般,性情乖戾,城府极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因而他决计不会是晏琇轻易便能寻得靠山之人,到底是谁先对谁出了手,还需另当别论,而他一面将晏琇身心都践踏于脚下,一面又偏要将晏琇留在身边,必定另有所图。
细想他方才所讲的话,就算暂时想不到他意欲为何,厉执也不可能平白叫他看去笑话。
于是强迫自己暂且放下司劫的话,厉执重新将精力集中在了靳离的身上。
便听那被委以主持任务的擎山掌门魏渊淳此时已然说完了冗长无意义的开场,开始进入正题。
“此人乃三途四鬼之一,手上沾满鲜血,魔教覆灭后侥幸逃脱,却依旧不知悔改,作恶多端,必须除之以慰两派被害弟子的在天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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