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司劫看了他片刻,竟笃定道,“你依照我告诉你的路线,只需避开晏惊河,其余皆不用担心。”
“可……”
“此事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厉执愕然看着司劫分明已心有定夺的深邃视线,即使心里头仍旧存在许多疑问,但莫名的又好像突然踏实下来,“好。”
他鬼使神差地拍着胸膛:“那你便告诉我,到了之后去见何人,都说些什么。”
“日落之前我会把内容写下来给你,”司劫道,“若有遗漏,我们可再商议。”
“好!”
“不过……”而心底重燃希望间,厉执又忽然想到,“按这里到天墟宫的距离,我最快应也要在明日午后才能回来,这期间我让阿琇先照顾你——”
“不需。”司劫却一口回绝。
“那怎么成?总还要有个人给你搭把手……”
“不是有无归么?”
“……”
这一句来得显然猝不及防,厉执本已松弛的神经蓦地绷紧,垂在身侧的两臂不知觉与身体紧贴。
而正当他直勾勾盯着司劫,怎么看都觉他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实际上饱含情绪之际,只见司劫忽地抬起一手,朝他伸来。
情不自禁握住,被司劫一扯,厉执便面对着他坐了下去。
这姿势瞬时让他想起昨晚情景,肌肉更是紧绷起来,整个人像块僵硬的石雕。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只觉肩头乍凉,不敢相信地低头,只见司劫已然将他半边臂膀的衣物扯下。
“别再轻易流血,”司劫凝重的目光慢慢刮过他颈间刚被胡乱抹了药沫的伤口道,“也不可让人碰去。”
“我知道……”一见他转了话题,厉执急忙附和,也明白他的提醒是为了防止彼岸香的秘密被他人知晓。
“但若有人能够真心追随你,并非坏事。”却见司劫仔细看过他的伤口,确定并无大碍后,又忽然将话头扯了回来。
厉执便心情忽上忽下,如坠云海。
“这世上绝不止我一人可看到你的好,他那般忠心于你,不惜以身相许,实属正常。”
“是,是吗?”没想到司劫说得倒还算心平气和,厉执结结巴巴一乐,挠头道,“我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只是我仍然,心情差极。”
“……”
才冒出来的虚汗又戛然僵在脸上,厉执一声惊喘还未落下,脑后紧覆的掌心已然挪开。
而他茫然转向案旁铜镜,一眼便看到额间被司劫狠吮出的一块红迹,艳艳地贴在碎发底下,说不出的滑稽。
“你——”
“确实不温柔。”司劫咬着他的耳廓又道。
“……”
141.出关
出乎厉执意料的,直至傍晚都未曾看到晏惊河现身,按理说他那炼药的小宫观就这么废掉,总要有些反应才对,而眼下来看,他好似倒并不如想象中的在意。
不知他又在打什么盘算,厉执只趁他暂时顾不得他,直等到夜色浓重,终是以外出查探为由强行摆脱无归,迅速消失在一片黑冗之中。
——你定要好生照料,他早日康复,我才能尽快拿到心法。
——教主不需担忧,我即使再憎恶五派,也还不屑于为难一个废人。
想到最后无归执意要跟随于他的念头被彻底打消,闷声闷气保证的那一句,厉执不由心下唏嘘,他再三叮嘱他绝不可疏忽大意,哪里是担心他敢对司劫如何,分明是教他溜须拍马,好让司劫败败火气,手下留情。
夜静更阑,厉执施以轻功无声踏过断壁屋瓦,掀起薄雾弥漫间的丝丝尘土,已然一路避开逐云村内的看守,朝着被群山围拢的天墟宫徐徐行进。
这山中岔路极多,且越是靠近天墟宫,由天墟布下的奇门阵法越是密集,若非他拿着司劫临行前交于他的图纸仔细分辨前方道路,且图纸所记格外精细,细致到一草一木中隐藏的暗门皆可准确预测,只怕当真是寸步难行。
待到临近鸡鸣,他早已气喘吁吁,迎着霜寒的山风却毫无冷意,额角甚至渗出细微的汗水。而更让他心觉奇异的,是他定睛观察脚下,才发觉他所过之处无论怎么看都好似全无一丝他人出入的迹象,周围偏僻森冷的感觉让他仿佛硬生生劈开一条通往天墟宫的密道,即便是天墟弟子,也从未涉足于此。
于是找了块附近颇高的山石远眺,虽然入眼黑沉沉的几乎看不清楚,但山峦叠嶂间,厉执还是能够隐约意识到,他所在的位置并非通往天墟宫南面山门,而是翻过整片惓林,直奔宫观西北角的“小蓬莱”。
“小蓬莱”是除了云海雪河以外,整个天墟宫最似仙境之地,也是天墟弟子闭关修炼的场所,可谓至关重要,所以守备最为森严,外人插翅也难以飞越。
可按司劫接下来的路线所指,他却是要从这里进去?
反复确认过后,厉执尽管不太能理解司劫的心思,不过也没再耽搁,只飞身落地,又快步朝前疾驰。
而他之所以对天墟宫有粗略的印象,自是由于他曾在小洛河中的所见所闻,那时他以司劫的视角与他感同身受着在天墟的一切,即使梦醒,至今仍记得里头的大致景象。
便直到他终在鸡鸣之前到达图纸所示的入口,果真与他记忆中的情形全然相同。
根本没有路。
他的面前是数千尺来宽的一池湖水,在这黑蒙蒙的夜下仍显格外的壮阔,静默环抱着中央高低陡峭的耸立山峰,四周流云急雾久久不散,就如一座孤悬在天墟山巅与世隔绝的岛屿,“小蓬莱”也因此而得名。
心知他若大摇大摆施展轻功翻越此处虽有内力耗尽的风险,也并非毫无希望,可问题是,整个“小蓬莱”皆由弟子严防死守,他若贸然惊动,且不如选个更容易进入的方位。
然而司劫给他的图纸上只标注了这一条路,奇怪的是也没有像之前一般提醒机关的任何注解。
上面只有简洁的两个字——入水。
随后便结束了。
难不成叫他自水底游过去?
但他即便水性再好,也无法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地上岸而不被守卫发现,到头来不同样是硬闯?
厉执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解。
只确定自己与图纸所示位置基本无差,利落将图纸揣妥,不带丝毫犹豫地跳了下去。
既然是司劫亲手为他安排,定不会出错,哪怕刀山火海,他也绝无退却。
“司劫劫我操你——”
却想不到的是厉执事先牟足了劲儿,才一“入水”,来不及感受预想中的湿冷刺骨,尖锐鸣啸的山风已蜂拥挤入他的耳内,迫使他憋起的一大口气刹那转为破口大骂,又骂到半截再也出不了声,始料未及的失重感令他四肢瞬时失去掌控,整个人被仿若没有尽头的黑暗吞噬。
这、这底下根本就没有水?
那他先前所见是什么?
幻觉?
他眼下究竟是跳到哪里去了?
头脚颠倒,一路在下行的窄道间跌跌撞撞,好在像是始终有壁石加以缓冲,否则定要摔成肉饼,厉执气鼓鼓的胸腔险些裂开,却莫名地,他意识还算清醒,自这巨大的震惊中不多时又猛然明白过来。
依旧是天墟的障眼法。
只不过他先前需要尽数躲避才可安然至此,此刻却只有反其道而行,破釜沉舟,方能抵达宫观之内。想来若是没有图纸指引,即便有高人能够碰巧破开前方机关,但到了这一望无际的“小蓬莱”,应也很难准确在茫茫湖面找到如此恰到好处的位置。
想到他不久前问起他到了之后首先面见何人,司劫只答自会有人前来接洽,厉执左思右想,猜测着经此一遭,必定很快便可见到对方。
于是身不由己地一路在漆黑中狼狈前行不知多久,厉执几番努力动作,意图恢复几分体面,毕竟他是替司劫前来传信,即使司劫再三笃定来人绝不会怀疑于他,但他总避免不了心虚。若连形象都污秽不已,到时像个偷闯宫观的贼人,叫人更加难以信服,又不知要浪费多少唇舌,他没有太多时间能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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