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过于应景的一声低唤模糊传来,厉执眼皮一跳,倏然睁开,脑中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一步动作,仓皇地往后退去。
“咣当”一声,木凳都被他掀翻,厉执一屁股坐在地上,转头看向床铺。
结果发现厉狗蛋双眼仍旧紧紧闭着,嘟囔着往晏琇身前靠了靠,继续熟睡了过去,那一声显然是梦呓。
“……”
厉执愣愣看着他,扑通跳动的心脏半晌都没能平复。
直到司劫神情复杂地一手将他拉起来,他才又猛地看过去,诧异他整出这么大的声响,三人都没有惊醒,睡得真是香极了。
而将木凳重新扶好,厉执终是手脚放开了坐回去,却也不再做什么不老实的事,只摸着湿漉漉仍有些发麻的嘴唇,赞叹又心有余悸地瞄了司劫一眼。
“司掌门果然不论干啥都要技高一筹,刚刚我的信香都快被你亲失控了。”
要不是他现今内力受限,信香一旦失控无法压制,定要再接着做下去。
司劫看着他脸上红晕还未退却,目光柔和:“失控也无妨。”
“引来其他天乾,你再揍我,”厉执难得自觉道,“你废了一只手,我也打不过你。”
“不会揍你,揍他们。”
厉执闻言一顿,随即反应过来,粗声粗气地傻笑两声,正想说司劫不可能干这种不讲道理的事,却一卡壳,突然想起在黑暗中喷溅在自己身上的鲜血,以及那不知哪个当家信香被毁的撕裂惨叫。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能与司劫多言,只觉痛快解气。然而此时抛开最初的兴奋,厉执不禁又陷入一阵沉默。
想了想,他敛了神色问:“司掌门,我记得你说过,你曾经差一点想要杀了师兄们。后来有一个人,改变了你的想法。”
司劫眸底闪动,紧盯厉执,意外他会提起此事的同时,更透出几许不确定的期望:“不错,你想说什么?”
厉执却垂眼,带了几丝自嘲道:“那个人定然很好,能让你改恶从善,但与我同路,你手上却不断在增加杀孽。”
“……”
原是为了这个。
司劫看着他:“是很好,可惜不自知。”
“啥?”
司劫声音极为低哑,厉执一时没能听清,正欲追问,司劫又道:“我不认为,与你在一起有任何不妥。”
“可你是五派之首——”
“在我看来,江湖无常,最难的并非不染风雨,而是问心无愧。”
“……”
“五派之首这位置,任重道远,却困不住我的初心。”
“初心?”
“与你同路。”
司劫一字一顿,深沉笃定的话音方一落下,只见厉执半张着嘴直勾勾看他,双目竟弥漫些许氤氲。
过了良久,他嘴角动了动,天光乍破间,有什么话俨然已冲到嘴边。
“司掌门,”而最终,他有些憨涩地咳了两声,身子往前挪了挪,“你这般坦荡,我不妨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司劫看着他忽然鬼鬼祟祟的模样,视线微沉。
厉执便又扫一眼仍在熟睡的几人,搓着手,趴在司劫耳边悄悄道:“还有不出七日,我的情期就到了。”
53.错认
当然,七日的时间,他们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当务之急,则是尽快解了枯花之毒,毕竟厉执手腕那道灼痕,已然快要闭合。
晏琇的双腿暂且无法独自行动,厉执干脆叫他留在客栈,让厉狗蛋和李二柱照顾他。而出发之前,他原本靠在床铺间沉默着,突然哑声开了口:“你三番两次救我,豁出性命帮我拿到密道图,不就是为了让我助你去金楼讨来解药?怎么现今又变卦了,若只是顾及我的伤,倒也不必,你大可以带我一起过去。”
厉执嗤笑一声,只道:“你看着清瘦,背起来忒重,我可不带你。”
“……”
实际是这两日厉执又旁敲侧击问了晏琇几遍,他却仍旧对自己与尉迟慎的关系绝口不提,不知为何,厉执心底总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直觉上竟不希望晏琇去见他。
且关于尉迟慎,作为金楼楼主,厉执多少听说过一些传闻,据说他为人阴鸷,在江湖中出了名的性情乖戾,尤其金楼坐拥惊世财力,历代楼主在接任之前都要经过常人无法想象的族内争斗,私人情感在一座座金山财宝面前变得渺小至极,他能从三年前的金楼遴选中崭露头角,可想而知是经历了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这样一个人,待晏琇又会如何,厉执想不出来,只知道晏琇去鬼头寨一遭,脱身至今,也不见尉迟慎有任何动静,压根不像是私交甚密的样子,更遑论身上那些施虐般的痕迹。
“那你们拿着这个,”只见晏琇低头将身上的密道图又不怎么客气地扔给厉执,“他若是不肯交出解药,便用这个交换好了。”
厉执闻言眸底一暗,心想这密道图果然是要给尉迟慎的东西。
稍一思忖,厉执却是一边将密道图还了回去一边道:“多谢,但既然说好给你的,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你想得过于乐观,”晏琇并未接回图纸,而是面容紧绷道,“换作寻常,他自是不会与司掌门为难,但眼下金楼聚集江湖各派,明日便要公开处置魔教余孽,你与司掌门站在一起,势必更加显眼,到时若是被人认出来——”
厉执眼一眯:“认出来什么?”
晏琇顿了顿,显然心知自己说露了嘴,咬唇片晌,才又生硬道:“当然是认出你不过一个无名小卒,却与司掌门结契生子,谁知道会生出其他什么枝节。而你有了这图纸做筹码,让那些人有机会成功剿匪,至少当下不会找你的麻烦。”
“……”
眼看晏琇说到“无名小卒”时躲闪的神色,厉执心下一紧,俨然已经确定,晏琇分明没有忘记他,他一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他从头到尾,都在刻意回避与他相认。
为什么?
厉执静静看了晏琇一会,却没有揭穿他,只做恍然道:“你说的有道理。”
“我确实,不该就这么过去。”
直到最后也没有将密道图带走,厉执不管晏琇发沉的神色,转身与司劫离开。
这人不顾一切也要拿到的东西,却肯这般轻易地开口*给他,他已是十分满足。
而半个时辰过后,晌午的外城街道繁荣热闹,与前一日被乌云笼罩的阴晦截然相反,满眼绿瓦红墙,道路两旁店肆林立,门前各色摊位应有尽有,皆是让厉执目瞪口呆的景象。
他此刻一身天墟弟子的云袍,头顶宽大的兜帽,几乎遮住大半张脸,跟在司劫一旁目不暇接。只心说等办完了正事,定要带臭小子也出来遛一遛,省得他昨夜从客栈一觉醒来,看里头啥玩意都新鲜,以为自己住进了皇宫。
“唉?”而厉执与司劫穿过来往的人群,一路朝金楼方向而去,脸上的新奇神情并不比厉狗蛋强去多少,不住摸着身上的细密布料,忍不住问,“你们天墟这身行头,就这么被满街光明正大的售卖,你不怕有人冒充?”
司劫正与他紧挨着前行,像是生怕被人群冲散,袖袍挡住受伤的左臂,闻言偏头微微斜睨他,那目光仿佛在说,你不就是么?
厉执被他看得愣了愣,安静片刻,想想也是,寻常人买来多是由于崇拜仰慕,谁那么不开眼,穿着天墟的行头作恶,岂不是反而容易引起注目。
“那我待会若是露出破绽,你记得提醒我。”
“你跟着我,不会有人怀疑。”
“是是是,”厉执呲牙一乐,故意低头朝他夸张行礼,“掌门师兄。”
“……”
“不过,”由于动作过大,兜帽被忽然灌入的劲风吹落,厉执急忙重新戴上,又想起什么道,“原来这兜帽,也算作你们天墟的校服,且不分男女。”
“我曾经认识你们天墟的一个弟子,她也是这样的打扮,我那时以为只有她会这样穿,所以后来才会认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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