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好像忽然有些看不清司劫,他一个五派之主,这般淡定站在他的角度分析如此不入流的对策,怎么看都十分违和。
“那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插手?”厉执最后问道。
司劫沉默少许,只回答:“你不需要,我便不会。”
“……”厉执没太看懂他说出这话时幽深的目光,但大概听出来,他应不算自己的障碍,立刻头脑一热,想到了个“不情之请”。
“司掌门够意思!”他突然朝司劫竖起大拇指,“司掌门果然不仅风姿绰约,行事也和许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一样,算我以前看走了眼,把你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大人有大量,就忘了那些不痛快的事!那什么……也别再跟臭小子计较,他虽然对你冷淡,但心里却在意你,刚刚还怕你淋雨担心到不肯睡觉,一会儿他要是醒了……”
“你尽管放心去,我自然不会离开这里,”司劫打断他的吹捧,显然听出厉执是仍不放心厉狗蛋独自在家,话里话外生怕他又跑了,一边答应着,一边沉下了脸,“我是他爹,你不必解释那些。”
“……”厉执一下顿住。
也是。
无论如何,司劫断不会让厉狗蛋陷入危险,他确实多此一举。
没料到自己搜肠刮肚的一番发言用力过猛,也无意中又戳了司劫的痛处,厉执讪然收回手,自知理亏地挠挠嘴。
“那我这就走了。”
屋外雨势不减,厉执重新将抢来的斗笠蓑衣穿戴整齐,抬起头,说完等了半晌,却见司劫仍是不语,投向他的目光又一阵泛寒。
嗤了一声,厉执心道气就气吧,反正确定了人不会离开,其余的关他屁事,转身作势要走。
谁知腿似乎不听使唤,他只背对司劫僵硬站着,一时没有动作,尴尬极了。
最终想了想,他重重叹一口气。
干脆地扭头又朝司劫大步过去,厉执一脸气势汹汹,直到走近了,伸手一把将人抱住。由于个头稍逊,不甘心地又微踮起脚,昂首挺胸。
他自是鲜少哄人,打小在九极教里他都是横着走,后来有了厉狗蛋,也就刚生下来那几年最艰难的时候,闹得急了,他才无奈之下学会安抚。
如今他对着个放大版的,也不知管不管用。
心里想着,厉执并不出声,只在抱住司劫后见他没有拒绝,先是轻轻给他来回顺了顺背,发出摩挲布料的细微擦响,随后力道适中地拍了几下。
这两个动作反复下来,厉狗蛋情绪基本都会平稳。
心说看在他有些委屈的份上这已经仁至义尽,再敢跟他置气,他可就不管了,厉执撇撇嘴,又卖力拍拍他。
可惜,正张开的手掌倏地一缩,厉执手悬在半空,猛然意识到什么,感受到司劫同样僵直的身体,头皮发麻,眨眼间退到门口,赶紧跑了。
他以前拍的是厉狗蛋的屁股,忘了这回是老虎,可吓死他了,幸亏跑得快。
风雨交加中,厉执脚步如飞在空无一人的道上穿行,溅起阵阵水花,透骨的凉气从蓑衣缝隙间穿过,飞扬的几缕碎发下,是一张忐忑的脸——忐忑他回去的时候,按司劫的性情,又要如何找他算账。
而随着距离村头那处废弃的简陋庙宇越来越近,厉执神色渐渐严肃,动作也放慢下来,警惕地四处察看后,身影利落隐没在一棵近百尺的老榕树中。
果然,先前曲锍等神酒弟子便停留在这里,此刻已被江如算的人占去,厉执透过茂密枝叶,趴在树梢间屏住呼吸,仔细看了看庙内火堆旁围坐的人。
基本都是不久前去讨伐他的人,最中央是江如算,斗笠已经脱去一旁,满头灰白,一言不发,其余人垂着头,像是看出领头人心情不好,不敢多话的样子,曲锍却并不在当中。
难不成已经被送回神酒总坛了?厉执暗暗猜测,又觉得这样大的雨,他们应是不会那般着急,便稍微动身,悄无声息地继续靠近几分。
这下他已移至伸向庙顶瓦片的枝杈,为防被发现,先没有踏上去,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抽出靠近边缘的一块瓦片,同时低头,用自身挡住险些灌入的风雨。
从顶端看下去,视角果然放大了很多,厉执眯眼看着,没有放过任何昏暗一角,连那灰沉沉的庞然香炉内也没放过,最终,视线停在用来供奉的石雕后方。
他眨了眨眼,生怕自己看错,将之前那两个意图掳走厉狗蛋的血人认成曲锍。
结果他再三细看,瞪着那好似毫无生气地背靠坐在石台,只露出半边血迹斑斑背影的男子,尤其他腰间的紫皮葫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想过曲锍此次境遇应是不会太好,却没想到,会这么惨。
因为除去那一身明显经过拷问的血痕,最狠毒的,其实是他半垂的脑后,在火光映照下,不时晃过厉执眼底的一道金光。
曲锍最重要的百会处,竟被人以金针封住了,且这般夯实的封法,即使日后取出,他原本那股霸道强劲的天乾信香,也基本废了。
23.诳语
厉执将视线从曲锍身上移开,忍不住提醒自己,他来找曲锍,是想问他一些问题,可看他现在情况,别说身手大打折扣,神智是否清醒都不一定,这么强行带他离开只会拖累自己,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这小天乾再可爱,他也犯不着为萍水相逢之人冒险。
只是厉执并没有马上动作,想着总不能空手而归,便继续趴在庙顶观察。
果然,伴随耳边快要融入脑海的刷刷雨声,他终是听到有人开口了。
“江老前辈,”只见一名靠近门口的弟子瑟缩抬头,像是已紧张许久,此刻隔着火堆,忍不住望向江如算,“万一被肖坊主知道,是我们做的……”
“闭嘴!”突然厉声打断他的,是之前被厉执踩在脚底的年轻弟子,眼下紧挨着江如算而坐,显然又有了底气,“你们只要把嘴管严了,咬定他是在追查那魔教余孽时遭到暗算,就没人会知道!”
“说的没错,”兴许是话匣子开了,不等最先开口的人回应,又有弟子顺口接道,“自打他到了我们分坛,简直目中无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说,每日我行我素,完全不把我们这些手下放在眼里,偏偏又得肖坊主信任,如今更是仗着坛主身份日益妄为,我们都忍他很久了,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有江老前辈替我们出头,怎么能在这里瞻前顾后?”
这一番话落下,附和声顿时四起,毫无疑问,几人口中的“他”,正是曲锍。
厉执本来正惊讶于这些人已到了这般信口雌黄的地步,竟意图把谋害曲锍的屎盆子一并扣在他头上,此刻又仔细看向说话的弟子,才认出来他初次与曲锍交手的那日,确实曾在曲锍的身旁出现过。
厉执皱眉,既然是曲锍的手下,那他们岂不是也见过司劫了?
按理来说,他们即便再嫉妒曲锍,对司劫总该忌惮的,怎么敢轻易动手?
“且说起来,我们也不算冤枉他,”那弟子又道,“他为巴结一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冒牌掌门,行事荒唐,处处替那魔教余孽开脱,又坚持不肯说出他今日单独去找那二人都发生了何事,定是有鬼,我们也算替肖坊主清理门户……”
“……”
厉执没细听他后面说什么,只大张着嘴,下巴都要惊掉,想放声大笑,又不敢发出声音,险些憋出内伤。
这个笑话,他觉得可以嘲笑司劫很久。
也不由感叹,林子大了,确实什么蠢鸟都有。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司劫那日用紫微七斩做鱼脍的情景,倒也怪不得,这几个眼力和见识都少得可怜的年轻弟子有所误会。
至于江如算,他必然是识得司劫的,巧在他到达时并没有看到司劫,估计听那几个小弟子添油加醋说完,也不太相信明月清风的天墟掌门会与他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搅在一起,毕竟连厉执自己至今都一头雾水。
这么想着,厉执目光投向江如算,见他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阴沉坐着,枯老的面容隐在跳动的火舌里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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