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厉执前往浮门,是因为鬼老二楚钺掳走了晏琇和厉狗蛋。厉执现今不确定楚钺是否也为计划的一环,失踪的扶心又究竟与他有无关联,即便不是,想来晏惊河还会有其他办法达到目的,毕竟扶风的死以及整个五派遭受重创,都绝对不是偶然。
五派为取得彼岸香自以为势在必得,说到底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对于厉执这只小小的蝉来讲,不论螳螂还是黄雀,如今都已无差。一旦卷入江湖争端,哪有人身上不带泥星,谁又能真正比谁高尚多少。
他唯一的念想,只有找回属于他的,最重要的一切。
“绑住他!让他再乱跑!”
清狠的叫骂声突然钻入耳内,刹那扯回厉执的注意,他抬头望去,却一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天墟群山环绕围拢,如盛开在苍茫冰雪中的莲瓣,天墟宫坐落在最中央一座莲心,有东南西北四条通往宫内的道路,皆由天墟弟子严阵把守,晏惊河所在之地显然是与天墟宫仍有段距离的群山外围。
此时厉执二人已经身处最东一道十分险峻的隘口,必须穿过凹凸不平的陡坡才可继续深入,那声音实际是从陡坡另一方传出,随着二人脚步加快,更加清晰了些。
倒是不止一人:“我娘说了,五派的畜生全都死不足惜!”
“不错!看他还穿着金楼的狗皮,今日定要好生教训他!”
金楼?
厉执闻言神色微怔,似是闪过一瞬的迟疑,而转头间,只见晏琇已先他一步而去,不由也急忙跟上。
说起来,半年前宿莽谷那一遭,除了浮门弟子大多数横死于彼岸香,门派损伤最为惨重。但另外几派虽无太多伤亡,也可以说皆受到了近乎颠覆性的重荡。
自是由于当日在场的几位执掌人几乎无一幸免,司劫一直下落不明,魏渊淳倚仗擎山的深厚内功勉强捡了条性命,却也被毒香侵体,五感尽失,已与废人无异,最后仅剩下神酒坊主肖青山暂时主持五派大局——厉执倒并不记得肖青山与他的血有何关联,只当那时血流太多,或许曾在混乱中被他沾染去过。
至于尉迟慎……
“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晏琇一声厉喝,厉执也已翻过陡坡,看清眼前情形。
尽管匪夷所思,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厉执定睛片刻,不得不相信这令人惊愕的一幕。
那任由几个毛头小子踢打辱骂却一动不动只皱眉以臂相挡的人,正是曾在宿莽谷同受彼岸香侵体的尉迟慎。
自然不记得那日离开浮门时尉迟慎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大抵比魏渊淳强不到哪去,厉执后来也听说了他重伤不醒,金楼已然乱作一团之类的传言。
却不料会在这种地方看到他,他是怎么到了此地的?且看他眼下与以往大相径庭的神态,厉执心下怪异,总觉哪里不太对劲。
“晏哥哥……”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倒是认得晏琇,此刻纷纷停了手,有些意外地望过来,“你回来了……”
晏琇眉头紧蹙地走过去,低头将尉迟慎身上被缠绕得乱七八糟的粗绳悉数扯掉,目光在他灰仆仆的身前稍作停留,那上面皆是被殴打的尘土与血痕。
而尉迟慎一见到晏琇,视线便牢牢胶着在他身上,对厉执竟毫无反应,仿若不认识一般,更不发一言,只在晏琇转身面向几个少年时,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极其小心地牵住晏琇垂在身侧的指尖,生怕他消失似的。
倒也并未挣脱,晏琇背对他低声开口:“我不是说过,这个人交给我,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许动他。”
“……”少年们闻言微有胆怯地面面相觑,显然也是顾忌晏琇与晏惊河的关系,隔了半晌,才有一个忍不住道,“可是听爹爹说他是五派的人,我们也想报仇!”
“要报仇,等练成了功夫去找真正的仇家,挑一个无力还击的病人算什么本事?”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他脑子若真出了问题,怎么唯独记得你?而且你把他带到这,不也是为了报仇?”
眸色倏然暗下,一旁的厉执实在难以置信,尉迟慎现今这副只认晏琇的木讷模样,竟然是因为被彼岸香伤了脑子?
而应是也有些惊讶对方最后那一句质问,晏琇稍微停顿间,便又有少年道:“我也听说他欺负过你,你难不成还要以德报怨?那可都是正道的伪君子才会做的事!”
“凡是五派的人,我们就要见一个揍一个!”
“况且今天是他不老实在先,到处乱跑不说,这还要逃走……”
“他不是要逃走,”终是将七嘴八舌打断,晏琇有些无奈道,“我说了今日会回来,他想在这里等我。”
“算了,你们走吧,我也没有要怪你们。”明显不愿再同少年们多言,晏琇干脆又道。
“……哦。”
于是这些俨然是九极教残余势力所出,对五派恨之入骨的少年们尽管心有不甘,又很好奇厉执的身份,到底在晏琇少有的冷脸之下散去了。
然而紧接着,晏琇却是脸色蓦地又一变。
“等等!”
就在晏琇脱口惊呼的同时,厉执已猝然出手,比起那少年们的花拳绣腿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眨眼间,便毫不客气地折了尉迟慎一臂。
“阿琇单纯心好,我却不信你!”
这人一向城府极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就是断手断脚,厉执也不信他会坏了脑子,更不能理解他为何偏记得晏琇。
还赖上了他弟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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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真的也快出来了!
122.玉扣
显然使足了力道,几乎笃定尉迟慎必然会露出破绽,厉执冷眼看他被卸去一臂并未还手,嗤笑一声,干脆又抬掌直取他咽喉。
管他有什么阴谋,不信他连命也不要了。
这般想着,厉执掌心继续收紧,看着尉迟慎愈发呼吸艰难的痛苦模样,不带丝毫心软地开口:“你的苦肉计对我没用,我劝你有什么目的趁早说出来。”
“也别指望阿琇救你,我是他哥,他听我的。”
“……”狼狈的喘息断断续续传来,由于一臂动弹不得,尉迟慎只能以另外的手尽力拉扯厉执,力气倒是惊人,但厉执紧盯他胡乱挣扎的手臂,确实没什么章法可言。
直到尉迟慎整张脸都已涨得扭曲,眸底更是逐渐涣散,厉执忽觉腕上一紧,只听晏琇轻声道:“可以了。”
倒也没再坚持,厉执猛然松了手,尉迟慎几近麻木的身形不稳地晃了几晃,发出接连急促的咳喘。
这是当真失忆了?
而仍不能打消全部疑虑,厉执脸色不善地打量尉迟慎眼下的模样。
“其实在你之前,”只见晏琇一边将跪倒在地的人扶起来,一边拍去他满身尘土,“我也试探过了。”
“那果真是你去金楼带他回来的?”想起方才几个少年的话,厉执又凝重问道。
“……恩。”
“为什么?”
“……”晏琇却一时垂眸不语。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因为半年前,遮天盖地的彼岸香席卷整片宿莽谷那一刹那,四面八方皆是撕心裂肺的惨叫,所有人惶然无措,一呼一吸都被紧锣密鼓的死亡蔓延渗透,就连他脑中也有短暂的空白,不明白怎就忽然到了如此暴戾境地。
却在他意识茫然之间,蓦地映入眼底的,是满面血污的尉迟慎双目紧闭,拼尽最后力气朝他冲来,力度极大,将他撞得倒下,摸索着捂紧他的口鼻。
那时他似乎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奈何他的声音已是嘶哑,完全听不清楚,紧接着,便昏死了过去。
而当晏琇察觉到自己竟并未中毒之时,已是司劫将意识濒临崩塌的厉执交付于他。
他强行带着厉执离开浮门,惶惶而漫无目的间,遇到了晏惊河。
就在他得知这一手将他养大,无论走到哪里永远受各路江湖豪侠所钦佩,教他习武,告诉他心怀山海方可执剑天涯的晏惊河,正是一路在背后操纵所有阴谋的人,那一刻起,存在他心间二十几载不曾动摇的信念,便也剖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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