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执被撞得眼冒金星,一抬头,只见三枚飞针正钉在他方才挨着的壁石上,竟是很快就回来的迟恪。
看他已与先前态度判若两人,一上来就使出杀招,显然是与厉白儿没能谈妥。
果然,他一步步走近,厉执才看清他似是受了重伤,黯袍上全是血污,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想来厉白儿不仅没有答应他,还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紧盯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厉执心知不能任由他如此下去,目光急急地四处搜索,忽地扫过眼角那三枚飞针,心思一动,猛然直了身体,冲迟恪道:“我就说你抓我没用吧?我娘……我娘都说什么了?”
迟恪闻言果真稍微停下,神色狰狞地一把揪住厉执落在额前的碎发,与他距离极近道:“你想知道她怎么说?也罢,我不妨就让你死得明白。”
厉执头皮被扯得发麻,吃痛看着他,便见他面目扭曲,声音嘶哑着开口:“想不到你这小子在她眼里,还不抵你旁边这天墟弟子。”
“我将他还回去,尚且能有个痛快的死法,至于你,”迟恪看着厉执目露疯狂,发出几声失去理智的怪笑,竟隐约带了瘆人的同情,“她说,你一个被我抓住的废物,哪来的脸面让她交出镇教宝物。”
“……”
“小少主,我本不想杀你,就怪你有个蛇蝎心肠的娘!”说话间,迟恪已是扼住厉执喉咙,凶狠发力道,“她既然不顾我追随她多年的情义,那我就也叫她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唔……”厉执仰头实在透不过气,拼命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你都说了……她不在意我死活……你又何必……”
“就是养条狗死了,也总能让她不好过上几日!”
嘶哑笑着,迟恪力道已然越来越紧,像是只有欣赏厉执慢慢断气的痛苦过程,才能微微缓解他那不甘的心。
而厉执却在逐渐脱力之下思绪飘忽,不太敢相信地想,他横行霸道了十几载,竟是真要命丧在此?更好奇的是,他死了,厉白儿当真会无动于衷?晏惊河呢?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样子,他会有一丝的不舍吗?还有他那不知名的弟弟,厉白儿会不会狠下心,将那个孩子留下来?她会待他更温柔些么?
便在他濒临死亡反而净想一些有的没的之时,一声闷哼猝然自迟恪口中发出,与此同时山洞内潮湿的气息终是重新涌入他的口鼻,厉执立刻大口呼吸,抬起头,果真看到那少女与迟恪纠缠在一处。
他是刚刚趁迟恪不注意时将身后的几枚飞针弹去了少女那里,他双臂被绳索捆绑,拿着飞针无济于事,但那少女因为手脚戴着铁镣,迟恪只将铁镣与藤蔓绑在一起,只要她用飞针打开铁镣便能脱身。
当然,厉执将飞针给她时,也只是这样一想,并不确定她是否懂他的意思,更不晓得她能不能及时打开,就算打开了,是选择帮他还是自己逃走,这些他都没有时间考虑。
却想不到那少女犹如他肚里的虫虫,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的小命。
明明喉间的剧痛还在,厉执却嘿嘿一笑:“小哑巴,快先给我解开!”
幸好迟恪已是身负重伤,那少女脱掉铁镣后身法也是如蛟龙得水,云袍随着一举一动翻出利落的流影,攻势迅猛凌厉,速度之惊人,像是杀伐决断的谪仙,看得厉执眼花缭乱,不出多时,便见迟恪竟是落于下风。
趁这功夫,那少女转身一藤蔓劈头抽来,厉执吓了一跳,紧接着浑身一松,身上绳索刹那尽断,扑簇簇落在脚边。
厉执乐得急忙活动一番筋骨,捡起地上留下的几枚飞针,眯眼瞄准又一次朝少女攻去的迟恪。
“嗖”地一声,配合那少女以藤蔓为鞭的动作,厉执恰到好处将一枚飞针钉入迟恪的右腿,叫他躲闪不成,肩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登时血花四溅。
“小哑巴,低头!”
又一枚飞针擦着那少女头顶划出一道虚影,疾速没入迟恪紧扽在藤蔓前端的手臂,迫使他吃痛松开,急忙仓皇躲避立刻劈来的又一鞭。厉执眼底迸出精光,练功这么久,从来不曾这样兴奋过。
而只剩最后一枚,厉执稍微停顿,心下盘算着如何再见缝插针地给与致命一击,好结束这场交斗。
却在这时,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还不待他出手,已经有人更快了一步。
“在这里!”
清澈悦耳的一声响起,伴随一身碧蓝的少年自洞外纵身卷入,长剑挥洒,顷刻便和那少女一左一右,藤蔓与剑影接连翻飞,眨眼间将已是强弩之末的迟恪打落在地。
厉执忽然愣住,连被抢人头了都忘记撒泼,眼里全是那个似乎让整个阴晦山洞都为之一亮的隽秀少年,他分明没有见过他,却情不自禁追随他的眉眼,心脏被牵扯着狠狠跳动。
随后跟进来的一群天墟弟子呼啦一下都围上去,显然没有人去注意站在乌暗一角的他,而他们说了什么,厉执都没有仔细去听,只有三个字切实入了他的耳。
“多谢晏少侠助我们找到师弟!”
“晏少侠剑法果然不同凡响!”
“多亏晏少侠猜到这厮恼羞成怒后必定会迫不及待下手,我们才能一路追来!”
“待回了天墟,我等定要再好生感谢!”
“晏少侠……”
这一声声热切而真挚的致意自是厉执一介魔教不曾体会过的,他倒也不在意,他只是在恍然间明白,原来那就是他的弟弟。
不出十几步的距离,不过隔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天墟弟子,却像是他穷极千里都到不了的地方,厉执有生以来竟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去与人交往。于是他遥遥望了几眼,撇嘴心想,传说的没错,是挺招人喜欢的。
但他才不屑与那些天墟弟子一样主动,他是他哥哥,要问候,也该是弟弟先来。
厉执乱七八糟想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抠脚趾缝里的石子儿。说起来他上身还光着,腰间只围了一块床帐,脚上自然也什么都没穿,原本光洁的脚底眼下沾满泥巴碎石,被他一抬起来,与白皎皎的脚背成鲜明对比。
伴随前方热烈的追捧声,厉执抠得正来劲,却忽觉肩上一沉,被人按住。
心说你可终于想起你哥了,厉执亮晶晶地一抬眼。
“……”
竟是那小哑巴。
她与她的师兄弟们都汇合了,他也没拦着,还找他干啥?
心里疑惑着,却见对方无声地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拉过他一只手,“嗤拉”扯了块袍角,将他手臂那处已经疼到麻木的血口子一层层仔细地包扎起来。
非常奇异的,那一瞬间,眼里再没了山洞里乱哄哄的其他人,厉执只觉得他饥寒交迫的心底也有了日光。
虽然十分短暂,但仍成为他在此后十余年,鲜少可以藏在记忆深处的珍宝,不经常回想,可一旦记起来,到处都温暖如春,叫他流连忘返,不知归路。
如今也不例外。
“这是走哪去了?”
日头已是完全落了山,周围秋风瑟瑟,厉执抱着厉狗蛋有些傻眼,绕着跟前大瓦房来回转悠了好几圈,没整明白是哪里迷路了。
却茫然间,只见门忽地从里面推开,司劫沉着脸,给他连人带崽拎了进去。
13.理由
“……”
厉执破天荒十分老实地被司劫按坐下来,方一坐下的时候,由于屁股底下那原本硬邦邦的土炕上突然多了层席子,冷冰冰的麻葛被褥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鞣质极好的兽皮,绸缎为面,里头充满丝絮,触感温暖柔软,以至于他一时还有些拘谨,姿势都端庄了许多。
尤其一双眼睛不受控制地看来看去,看着他漏风漏雨的房顶如今被交叠的瓦片盖得严严实实,动辄嘎嘎直响的破门也严丝合缝,实在无法理解,他不过洗个澡的功夫,这破房子都经历了什么。
直到与他一样打量许久的厉狗蛋在他怀里拱了拱,伸出一只胳膊,低头试探着戳在那块兽皮被子上,指尖轻抖,却明显爱不释手。厉执这才回过神,抓回他没见识的小手,摸摸他的头发,明显已经干透,开始慢慢给他穿上干爽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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