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显然也知晓关于小洛河一事,包括晏惊河不久前许给厉执的一月期限,靳离与厉执对视半晌,便也不再多问,干脆以掌风朝身侧凹凸不平的洞壁送去,准确落于壁石夹缝一处隐蔽的机关。
只听接连传来几声沉闷的转动声响,厉执脚下厚重的牢顶缓缓向两旁打开。
视线陡然开阔,只可惜即便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底下那人依旧不曾动弹半分。再没有任何犹豫,就在靳离略带审视的目光里,哗啦啦的池水四溅,凉意刺骨,厉执已坦然跃入。
靳离立刻蹲于水牢边缘,死死盯住牢底,像是企图从这分别许久终能重逢的二人间看出些许端倪。
却等了等,池水趋于平静,仍不见厉执浮出水面。
而正当靳离神情愈加凝重,冰凉的池水倏然飞溅至他满身,厉执总算冒了出来。
“以为装死便能躲过去?”
粗鲁抬起司劫低垂的额头,厉执狠啐一口,“晏惊河还是手软了些,我见你也没什么大碍,手脚倒是都在。”
“……”
靳离闻言面色复杂,水牢的可怕何止是断手断脚能比得上的,晏惊河逼问心法的场面他自然不止一次见过,虽不能算是同情,却只觉自己若哪天有此经历,还不如一死。
“也罢,有本事你就继续装。”
而随着厉执又一声冷嗤,下一刻,铁链忽然铮铮碰撞,靳离诧异看去,司劫整个人竟被厉执猛然拖入水底。
“腾”地起身,自靳离的视线内此刻便只能看到黑黢黢的水下一深一浅两道模糊身影似在激烈对峙。
“厉执!”
他知道厉执的水性一向很好,也在晏惊河的无数次逼问下早已看出司劫唯一的弱点——不通水性,而现在俨然还不是取他性命的时机。
所以下意识对厉执的怨恨已深信不疑,靳离眉头紧皱,犹豫着是否要下去阻拦。
却看不见的是,厉执在强行将那入水后终于有少许意识回笼的人再度摁下的同时,轻颤很久的唇便已覆上。
——别怕,你媳妇我水性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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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还是没赶上12点之前( д )说好的周末不断更我这辣鸡手速!
125.逢生(一)
久违的天风刹那冲破暗无天日的泽沼,江水逆飞,狂潮拍石,心底铿铿锵锵响起的皆是一别半载的彻骨思念。
其实时日并不算很久,若放在以往与厉狗蛋穷哈哈的日子虽然难熬,但咬牙也便能很快挺过去。谁知风云忽变,骤生苍凉,这将近七个月寻寻觅觅的日夜,厉执找得艰难而惴栗,叠着失而复得的记忆,恍若过了又一个七载。
而这一回重逢,他定不再错认他。
一手紧紧抱着对方从未如此狼狈难堪的僵冷身体,厉执另一手按在腰间,生怕布袋里的东西被水冲落。
那是司劫在跳下怙恶江之前,最后塞进他掌心的木人。
背后潦草拙劣的“厉执”二字,是厉执少时曾亲手为自己所刻,即便过去再久也能一眼认出来,遑论时隔这么多年,仍被司劫妥善保管得一切如初。
——我现今没带啥好东西,就这一个算是我亲手做的,上面刻有我的大名,你先拿着,日后要是有缘再见,我再送你份大礼!
十几年前少年耀武扬威的真挚情义清晰如昨日,饶是再怎么难以置信,厉执做梦都想不到他随手赠予小哑巴的东西,当真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就在那日漫天大雪将他与满地疮痍一同凝结,他溃不成军的以为此生再无光明之际,这木人强硬穿过他土崩瓦解的神经,带着岚光照进他的梦里。
的确,是一场让司劫踽踽前行多年,所向披靡,独为他构建的“梦”。
宿莽谷之后的所有事情,便都要从这场“梦”说起。
或许也可将这场“梦”称为——小洛河。
江湖皆闻小洛河镇天地,化万物,不见一滴血,将人困在心中的方寸世界而不自知,可谓浩瀚神秘,无可匹敌。然而从始至终,却并没有人真正见识过究竟何为小洛河,所有曾不服前与挑衅的人,悉数败于司劫的紫微七斩之下,也正因为如此,才对他们永远看不到顶峰的未知力量更加尊崇与畏惧。
而若细细剖判,倒不难理解,河图洛书主宰天地生成万象变化,一个小洛河,实为……一个世间。
那里一草一木,一花一人,皆由司劫来排布,它可以是刀山剑树的恐怖地狱,也可以是告别烟尘俗世的桃源仙境,亦或其他所能想到的任意地方。
只是若强加于人,一旦与其所熟知的世界不相符合,便等同于将人由内而外的摧毁,自此姓甚名谁,由来去向,全部随着崭新的命运化为乌有,成为一副甘受摆布的躯壳。
浮门那见血即破的禁术浮梦虽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使人心生幻境,却需要借助人心底深藏的欲望方能达成,与小洛河相比,实为相形见绌。
然而即便是这般可颠倒乾坤的绝世功法,司劫自习成以来,却一次也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展露。
只因他穷尽十几载,越过重重关阻,亲手垒砌的世间,从来都只想给一个人看。
——司掌门,你的小洛河,怎么从未见你使过?
——河图洛书力量非凡,我只为一人而习,眼下时机未到。
——谁这么倒霉?
——……
在鬼头寨与几大当家对峙之时厉执还曾好奇询问,殊不知司劫口中那“倒霉”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寒雪凄风,就在司劫将木人交于他掌心的下一刻,陌生却熟悉的气息倾覆而下,将意识几近四分五裂的厉执牢牢箍裹,与之同时而来的,则是狂卷倒退的云流,带着茫然无措的他奔腾向后,一幕幕并不属于他的人生碎片不受控制地从四面八方挤入眼前,渗透骨髓,与他奇妙地契合相融。
直到颠簸的思绪终于静止,水远山长,厉执已然忘了自己是谁。
“梦”里,他只是因犯错而被大师兄罚跪在天墟千秋坛,已有两日未曾进食的九岁弟子。
“小司劫,你可知错?”饿得头晕目眩,胃中抽搐着想要干呕,膝盖也麻木不已间,他听到一声不带好气的质问。
司劫?
是在说他么?
厉执下意识想点头,也还未记起自己犯了何错,只心想认错是不是就会给饭吃了?
偏偏他努力张嘴,奈何嘴巴就仿佛不属于他的一般,无论如何都紧闭着,一身霜白的小小脊背挺得更直,半晌一言不发。
“混账!当年要不是你顽皮落水,问鹤师叔也不会为了救你而去,你现今还敢对问斐师弟无礼,平日教你的道理都忘了!”便听对方劈头盖脸一通骂,“你给我继续反省!”
说完,对方踏上层层台阶,极为气愤地离开。
糟了……还要接着挨饿。
心下叹气,厉执倒是慢慢回忆起了他与问斐师兄两日前的那番争执,分明是问斐师兄先趁他晨练偷袭他,被他反手扭断手臂,大师兄却不管理由只罚他一人?
他得找大师兄再去说说理,且罚跪可以,好歹要给些吃食才行,不然哪里有力气受罚?
这么想着,厉执拼了命地欲从地上站起来。
谁知身体好似也不听他的,他忍着膝间剧痛左扭右扭,依旧纹丝不动。
直过了半晌,终于觉得一轻,可惜来不及他欢喜,只听“扑通”一声,竟是倒地晕了。
126.逢生(二)
模糊间,厉执似乎仍旧留有恍惚的意识,只不过视线以内一片漆黑,更一动也不能动,时间有如静止了,只能听见四周涌来的飒飒朔风,吹得整个千秋坛更显泬廖。
他就这样趴在冰凉的白玉石祭台,台上倒是纤尘不染,被皎月照得亮堂如镜,与他不自觉蜷起的身体几乎相融,薄薄地将他封住,像是一团随时会散化的霜雾。
良久不见再有人过来,毕竟眼下这般时辰多数弟子都已歇下,怕是没人记得他,他只能稀里糊涂地等待自己快些清醒过来,也在几度将要彻底不省人事之时,强行数着时而浮现在脑中的细碎记忆,紧抓最后一缕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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