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厉执,晏琇平整的眉心皱出些许浅痕,顿了顿道,“他应很快便会醒来。”
“阿眠姑娘也大可放心,我兄长其实从未怨过他们,即便有,以他的性子,大概也早在当下撒了气,断不会记到心里。”
“嗯。”
轻轻点头,阿眠不由又多看了晏琇两眼,却并非由于其他,而是透过阳光下雀跃的尘埃,欣慰于那道与眼前人多少有几分酷似,总是强硬又孤伶的身影,好似在离开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终自荆棘丛生中,找回了遗落的温情。
“那我便告辞了,”晏琇道,“待兄长醒了,定会及时告知姑娘。”
“好。”
于是与阿眠道了别,不再多留,晏琇转身往回走去。
其实并不如他说的轻松,他心知毁去信香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便活过来,也定要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
而他如今就住在距离厉执不远的一间小院,与厉执仅有一桥之隔,以方便他去看望他们。
却意外的,以往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可穿过的竹林,今日他心事重重地在其中徘徊了许久。
后知后觉,晏琇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原是走神间,若有似无的味道徐徐绕着竹枝,暖丝丝的熟悉,即使在炎热的夏日,也诱人不由下意识地靠近。
是一处卖笼饼的小摊。
他顺着这股慢悠的香气,竟就走到了这里。
竹编的蒸笼盖得严实,仍挡不住弥漫向四周的甜香,晏琇左右张望着,不由奇怪这在村中突然冒出的摊位。
尤其眼下正值日昳,还并不到用饭的时辰,在这竹林深处看到此番情景,实属怪异。
不过很快的,他却再次怔住了。
就在敏锐察觉身后涌现风动之际,他回身倏然出剑,当剑尖直指对方咫尺距离,也带出他一声不可置信的浅呼。
是尉迟慎。
面前人一如往日的阴沉,与周围盎然翠色格格不入,正负手站着,似乎跟了他许久,此刻终于现身。
自从兑水村一役,他们还不曾见面。
那时尉迟慎带领金楼弟子与他一路同行至此,将全部千机婳交于官家,又同他们一起易容为厉执的模样,终得以混淆北州兵的视线。
后来厉执当众毁去了彼岸香,晏琇满心被他的安危牵引,倒把来之前与尉迟慎的约定抛在了脑后。
想来他便是讨回他所欠下的债。
既是说妥的,晏琇自不打算推拒,总归过了今日,他们彻底两不相欠。
便收了剑,晏琇转身:“你随我来——”
“我来,是因为金楼那小子定要来见昔日小友,闹得不可开交。”
“……”
诧异回头,晏琇一时没能明白尉迟慎在说什么。
“一个叫李二柱的。”
这回听尉迟慎面无表情说完,晏琇恍然记起,他说的原来是那个爹娘遭害,被厉执留在金楼的小孩。
他来看厉狗蛋的?
应是听说了厉狗蛋前段时间的遭遇,所以才闹着要来的?
如此便说得通了,只不过——
晏琇又微微皱眉,身为楼主亲自带人过来,未免过于夸张。
“哦,”他低应着,却也笃定尉迟慎必不会忘记那日的事,不由又冷声问道,“那尉迟楼主想要何时——”
“暂时无空。”
谁知不等晏琇说完,尉迟慎已先一步答道。
随即在晏琇哑然的视线之下,尉迟慎垂眸绕过他,站在了那处卖蒸饼的小摊后。
“那小子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作为交换条件,他每日会做这蒸饼来卖,以此偿还一路所花费的银两。”
尉迟慎语气僵硬地说着,已抬手揭开蒸笼,二人瞬时被四处弥漫的香气笼罩,绕是再不可一世的人,也被扯下神坛,糅进土里,接地气了。
“日后既为同里,你……可要尝一个?”而他绝口不提往事,见晏琇一动不动,又补充了一句道,“比起那姑娘的糖藕片并无逊色,且不收你银两。”
“……”
(逢春完)
--------------------
他俩不到he的程度,但只要都还活着,剩下的路还长,不论最终如何,总能得到各自的救赎吧。
好了,下一对。*/ω\*)
番外之北州篇坤奴(默×问)
“呸!”
绵延山路,被朔风吹起的漫天雪沫里,一声尤为响亮的唾弃干脆而笃定。
“休想让我与你们这些蛮人同乘一匹马!”宽大的云袍怒卷着,问斐过于瘦薄的身形挺得笔直,目光坚决地瞪向默戎。
他其实有些后悔,他自幼得天墟长老们的宠爱,经常听他们提起北州人屡次侵略边陲的残暴手段,早已不知觉的恨透了北州人,这次若非情况容不得选择,他断不会答应厉执去替他接回厉狗蛋。
而厉执的马已被骑走,这冰天雪地的又根本无法再找来一匹,所以临行时默戎才朝他伸出手,示意他与他同乘一匹。
结果赤裸的手臂仍保持着欲拉他上马的姿势,眼下却无疑沾了满手的唾沫星子。
问斐怒气冲冲道:“你快跟他们挤去,将这马给我!你们左贤王可与那魔头约好了,定要我毫发无损的把他的小崽子接回来!”
“哦,”闻言一旁已然等了片晌的左贤王斜睨他,“我们自不会动你,但若你自己非要吃苦头,便怨不得别人了。”
“你说什么?”
不待问斐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见默戎眉头紧蹙,猛地翻身下马。
“算你识相——”
下意识以为默戎这是妥协了,问斐正不屑哼了一声,谁知话音未落,就在他一把扯住缰绳之际,细瘦的腕子忽被攥住。
“干什么!”挣了一下对方却纹丝不动,他气急败坏道。
默戎身为天乾,又高大魁梧,力气自不是问斐能够比得过的,而他一言不发,只一边按住扭动不停的问斐一边给他两手绑了个结实,随后牵起麻绳另一端,干脆将人拴在了马后。
“你……你敢……”看这情形显然猜出了对方的意图,问斐满脸不可置信,“还不快放开我!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等我掌门醒来不会放过你们!”
“同我一起,还是在这里?”默戎将他张牙舞爪又心有怯意的模样收入眼底,最后问道。
“……”问斐一怔,这才懂了左贤王先前那一番话为何意,心下又气又急,偏偏不愿向北州人服软,也就杵在原地,憋了良久只憋出一句,“你们卑鄙无耻!”
“默戎,不必再同他废话。”
于是随着左贤王已示意身后另一部下启程,默戎也不再停留,转身利落地上马。
“放开我!你们这群北州蛮人——唔!”
这次话未说完,几匹早已蓄势待发的健马骤然向前,呼啦啦地踏起一地霜寒,顿时白茫一片,问斐嘴巴都来不及闭上,喉咙被劲猛的凉意侵袭,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去。
他前不久挨那一顿揍,一只脚上还带着伤,哪里能跟得上飞奔的马匹,不出片刻,整个人俨然彻底失了力,狼狈被拖行于雪地里,一路雪雾弥漫,掩盖了他接连不断的破口大骂。
直过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骂声仿佛渐小,只剩马蹄踏过积雪的此起彼伏声,前方一道飞驰的骏影蓦地止步,随着勒紧的缰绳稳稳落定。
其余几人便也相继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默戎。
默戎并未开口,只与左贤王微一对视,像在征求对方的同意,见左贤王目光虽是深邃,倒无责怪,才垂眸下马,大步走向队伍后方已是一动不动的人。
靴底嘎吱嘎吱踏在雪地的响声由远及近,问斐仍旧僵硬仰躺着,双目紧闭,细碎的雪花沾了满脸,唇色冻得泛紫,整个人仿若冻僵了一般。
尤其原本一尘不染的天墟云袍在激烈的拖行中被雪水渗透,又湿又凉,默戎一把将他扯起时,背后的布料几乎都磨破了,掺了星点血腥,一团破布似的零散挂在身上,模样甚是凄惨。
上一篇:当我发现我的新婚妻子是男人之后
下一篇:万人嫌阴郁受重生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