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样子,”厉执垂眸自灰仆仆的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画像,嗓音难免低哑下来,掺着说不出的系念,“身形比寻常小孩要单薄瘦小,也就不足三尺高,五官倒是和司掌门像极,细皮嫩肉的,与北州人在一起,应该很好辨认,尤其……他手脚生来有疾,做事走路都很容易引人注意……”
“好,”司澜自是在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里难以缕清思绪,但怔愣之下,却也应声的毫不犹豫,“放心,我们一定会仔细搜寻。”
于是视线胶着在那实际落笔有些仓促的画像间,厉执强行收回目光,才又凝重道。
“第三件事,是关于七年前五派围剿我九极教。”
“……”忽地听厉执提起这段往事,司澜神色不由苍白几分。
“五派围剿我九极教,理由是纵容无厌堂滥杀无辜,但当时我娘早已取缔了无厌堂,也将迟恪逐出了教外,这件事现今想来实际十分蹊跷,而且……就在当日,曾有几人趁乱来逼问我彼岸香的去处。”
“什么?”司澜不可置信道,“那时便有人——”
“他们全部蒙了面,我只记得应是都死了,因为恰好赶上我分化……”
显然不愿更多地回想沈悍与伏寒死去的情景,厉执只尽快道:“如今我和司掌门重新商议过,怀疑很可能有人蓄意借五派之手掀起那场恶战,目的……就是彼岸香。”
“这件事务必派几个信得过的弟子前去秘查。”
随着厉执话落,司澜神情恍惚,俨然也是强从那令她此生难忘的惨象中挣扎出来,几乎不假思索道:“我明白了。”
“不过……”
而低低说着,司澜抬头看向厉执,终是咬唇问道:“你不恨吗?”
厉执一顿,明显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
却随即轻笑出声,也并未迟疑很久,只由心道:“嗯。”
“我自是恨不得杀光五派。”
“……”
像是并未看到司澜脸上的凝滞,厉执轻飘飘甚至略带戏谑的一句说完,没再继续下去,话题一转又接着开口:“隐藏在最深处的那个人,不确定是否与北州有关,但可以保证的是,他在五派必然有着一定的地位,才会几次都能在众人难以察觉下推动这江湖里头的重要决定。”
“……”司澜沉默良久,“那个人会是谁……”
厉执这次却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最后一件事。”
“什么?”
“是关于神酒的一件陈年旧事,需要你们尽快核实。”
“神酒?”司澜目光一动,“难道是指肖青山——”
“十五年前五派比武大会上,神酒前坊主的小师弟曲潋,原本最有望成为新坊主,偏赶在比武的当口分化成地坤,据说场面极为失控,因而成了门派耻辱,回去便自毁内腔,离开了神酒。”
“若没有近来这洗骨定乾坤一说,我们也不会觉得这事有什么怪异,但现在为周全起见,还需你们早日查个清楚。”
“另外,神酒弟子众多,定得小心走访,不可打草惊蛇,更要注意自身安全。”
“……好。”
司澜皱眉答应着,厉执几番话说得迅速,但所涉及的范围之广,待到水落石出,只怕整个江湖都将迎来无法想象的动荡。
不过说到这里,厉执俨然已将司劫交代的所有事情再无遗漏地安排下去,此番行程还算是顺遂,不禁在心情沉重之余,脸色有所缓和。
也便有了些心思转向不远处紧闭的殿门。
紧贴在门口的人影驻留已久,跃跃欲试着,仍在想方设法地意欲偷听他们的谈话。
于是“哐当”一声,伴随殿门骤然被厉执打开,窜起的霜袍难免透出狼狈,险些跌坐在地上。
“掌门印切不可随意交出,”倒很快又站得挺直,问斐故作镇定地抚平袍角,神色一如先前般傲气,朝厉执一指,“除非他真的有办法寻到掌门……”
“嗤,”厉执忽地冷笑,不带一丝迟疑地将手中掌门印递还给司澜,“那就还由师妹暂且保管。”
“……”问斐瞬时怔在原地,自然没想到厉执归还得这般利落。
“不行——”
“无妨。”却不待司澜拒绝,厉执风轻云淡地低语,微微扬头间,额前乱七八糟的碎发被徐徐灌入的凉风吹起,司劫昨日故意吮出的那一小块红迹还沾着密道中蹭到的灰土。
他眯眼望着殿外铺撒的日光,随手挠挠额头印记,眸底粲然:“我可是有掌门私印。”
146.问斐
自然没能听懂厉执口中的“掌门私印”打从哪来,司澜只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忙将厉执所交代之事尽数部署,厉执作为“代掌门”,原本是要召集所有弟子亲自下达任务,但他实在不打算在天墟逗留过久,只怕晏惊河那边生出什么变故,便又匆忙离开。
而随着他的出关,因掌门失踪而气氛低沉多日的天墟宫内倒总算又重燃了些许斗志,各个都将希望寄托在这被掌门捧在手心里的霁月师叔,即便见他这般迅速离去,也并未起疑,权当他是为能寻回掌门而开始行动。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站住!”
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魔教头子有朝一日可大摇大摆地自天墟宫山门而出,厉执正难免心感异样悸动,自陡壁间飞驰的步伐都轻快许多,却突然听到耳熟的厉吼。
“霁月!”而他头也不回,只听背后人又没好气地继续道,“我叫你停下!”
对方话音未落,厉执只觉劲风忽地钻入耳后,立刻不假思索地闪身避开,余光里果然看见那柄玄冷的霹雳剑擦着他的袍角而过。
再不犹豫,厉执回手一掌,掌风不客气地敛着剑锋翻卷,逼得对方一时无法将剑收回,与此同时宿铁扇骨如数道利刃,夹着山间被绞碎的犀利叶片直劈向那白晃晃的飞影。
仍是问斐。
问斐的轻功倒还算出众,或者说是由于天墟弟子的身法向来讲究仙逸缥缈,轻功乃为基本,因而厉执的宿铁扇并未伤及分毫,只迫使他几番闪躲,落地之际稍微失了平衡,一脚栽于嶙峋的怪石间,似是微有扭伤。
厉执便趁着这一机会猛然使力,瞬时将还未被夺回的霹雳剑倒推向他,疾飞的剑柄重重击于问斐本难以站稳的小腿,伴随他脱口一声痛呼,再抬起头,却看着厉执的视线蓦地恍惚,短暂呆滞过后,只觉肩头骤紧,双臂被向后拉扯,本就瘦窄的身子更显单薄。
待问斐回过神,袍袖被风吹得乱飞,而他像只被捏住翅膀的惊鸟,任由厉执一手紧钳他,一手十分野蛮地扯下他发冠间的两条飘带,扯得他楚楚整洁的发丝悉数散落,奈何脚上受伤,始终使不出力气挣脱。
厉执毫无怜香惜玉地将他双手绑了个结实,一脚踹上去,将他直踹了个跟头,一头跌倒在地。
“小师兄,”眼看问斐的脸即将磕上石头的瞬间,厉执还算“贴心”地一把掰住他的下巴,也顺势蹲在他跟前,故意将满手灰土抹了他一脸,看着他眨眼间与自己不分上下的脏污模样,多少带了些许调侃地唤他道,“我闭关十年,也不认得问鹤师叔,可不会像其他人一般惯着你。”
“放肆!我是你师兄!还不快给我松开?以为仗着掌门的偏袒便没人治得了你不成!你如此以下犯上,待我回去告知几位长老,定要重重罚你——”
谁知问斐气急败坏的话音却忽地戛然而止,随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微张的嘴巴在极度羞愤之下甚至忘记闭上。
“以下犯上?”厉执便一边冷笑着一边在他微微拱起的屁股上又“啪”地一扇子拍下去,不算用力,也并没有使用扇骨锋利的那一端,可对于向来傲气的问斐来说,无疑极具侮辱性。
“告知几位长老……”厉执手上起落间,歪头笑着看他,“说什么?说你堂堂一个师兄,被师弟我摁在地上打了顿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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