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霍无恤就松手了,他不只松手还停下了,转头看人,“你手很冰,还有很多汗。哪里不舒服吗?”
“大概是有点累,风又有些大罢。”谢涵淡淡道。
“哦――”霍无恤拉长尾音,忽然伸手在谢涵脐心往里按了按。
“唔――”谢涵猝不及防低吟一声,弯腰按着腹部。
“你肚子疼。”霍无恤肯定道。
谢涵伸手扶住身后树干,缓过一阵,没好气道:“不行吗?”
霍无恤抱起胳膊,“怎么个疼法?”
“和你有什么关系么?”谢涵站直身子,“快走罢,时间不多。”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你等会儿因为肚子疼影响办正事怎么办?万一你疼得失足触发哪个陷阱怎么办?万一你疼得脑子一昏乱开山顶邪阵怎么办?我岂不是要被你害死?”霍无恤说完,凑近过来,“快点快点,你忘记我会医术的么,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谢涵犹豫片刻,觉得对方说得不无道理,他现在就有些脱力了,还真怕等会儿脑子一昏。他想了想,道:“绞着疼。”
“哪里疼,哪里最疼?”
“脐周,大概脐以上三寸……到脐以下三寸,脐心最疼。”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过河的时候。”
“让我按按。”霍无恤走进一步。谢涵不禁后退半步,又止住,小声道:“你轻点。”
霍无恤一乐,“你这么怕疼啊。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这次果然比刚刚那下狠狠一按温柔很多,左探探右探探,上按按下按按,时不时地问“疼不疼”,谢涵一一如实答他。
他又拉出谢涵右腕和左腕探了探脉,等检查完,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我觉得你大概是因为那只鸡。”
谢涵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回来。
霍无恤不禁又嘟囔一声,“都说沾灰了,叫你别吃,你还那么馋!”
他那是因为馋吗?谢涵几乎想翻个白眼,但他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也吃了的。”
“你能跟我一样么?”霍无恤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睁大眼睛。
被这双眼睛照着,谢涵都有些讪讪了,但……“怎么不一样了?”
“我的太子涵啊,你是金尊玉贵地养大得罢,吃过馊米么,吃过树皮么,吃过臭包子么?”
谢涵……谢涵摇了摇头。
“我都吃过。所以现在已经百毒不侵了。”霍无恤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我那就是经风雨洗礼的野外老树皮,你就是摆在屋子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一盆娇花,当然不一样了。”
谢涵:“……”
娇花……
他睨对面人一眼,“好啊,那么厉害的老树皮,请问现在该怎么办?”
“地图给我。”霍无恤摊开个手。
谢涵掏出地图递他手里,然后收回手捂着肚子打圈揉着――既然已经被知道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霍无恤揭开地图打开,指着上面一个用雄黄涂黄的警戒点,“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做采花贼了。”
谢涵:“?!”
他看一眼那地图,只见上面是不知哪个小姐夫人的院子外,黄字标着“芫花圃内有拉铃线,勿踩”。
“芫花这味药,给你现在刚好。”霍无恤道:“我们现在在这里,到上面的芫花圃大概要一刻钟,你坚持得住吗?”
谢涵点点头,“可以。”
“但我一点都不相信你。”霍无恤说完,伸手一搭谢涵的肩,把人半边身子都搂自己身上来,“靠着,我带你走。”
谢涵:“……”好罢,有伺候的,他就省些力。
出了下人的院子,周围都是树,外面一条石板台阶,霍无恤带人拾级而上。
这一条路确实好走,箭壕、陷阱都没有。女儿家家的么,都是千娇百宠得长大的,哪有男人糙,在她们门前弄个插满尖刀的陷阱,当爹当哥当夫君的,哪个舍得?万一不小心踩进去了呢?姑娘们又大多没有武功傍身。
于是,最多就是在这里放几个藏在草丛里、花木里铃铛串成的线了。
每一个院子外,几乎都有这么一个石阶往上通,非常好走。夫人小姐们基本都睡下了,只有几个值夜的侍女掌着灯,掌着灯却还打着盹儿。
只有一点不好,就是没什么遮蔽的地方。
二人如入无人之境,到芫花圃时,竟然只用了半刻钟,比预计还少了一半的时间。
这是一座非常秀丽烂漫的院落,以木质树栅围成,栅上爬满彩色牵牛花,木栅排的很密,从外看不到内里布置,却能看到杏树、桃树、梨树的纷飞花瓣,院外有从上流下来的山泉水。落花流水,景致甚美。正门头上一块木匾,上书“兰芳阁”三个秀丽婉约的大字。
“里面应该住着个年纪不大,但蕙质兰心的姑娘。”谢涵观察片刻后,道。
霍无恤看他一眼,“你还有心情管人家里面住着谁?不疼啦?”
“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行么?”谢涵哼一声。
霍无恤扶他挨着木栅,“你站会儿,我去摘芫花。”说完,就往前小步过去。
“小心点。”谢涵道。
“知道了知道了。”霍无恤嘴角一翘。
“别弄到响铃。”谢涵续道。
霍无恤:“……”他嘴角一耷。
大门靠下的位置,有一片紫色花圃,像紫蝶翩飞,霍无恤走近,蹲下,借月光仔细找了找,终于找到一根自门沿拉到花圃外一尺距离的长线,线上挂满铃铛,可以想见轻轻一碰就会发出怎样大的叮叮当当声。
既然找到了,避开只是等闲,霍无恤摘了几多芫花花苞,走到山泉水边洗了洗,然后小跑到谢涵面前,“吃下去。”
“吃下去?”谢涵微微睁大眼睛。
“不然呢,我嚼了喂你么?”
“……”谢涵飞快拿过两个花苞塞嘴里,又苦又辛,他不禁皱了皱眉,就要再往霍无恤手里拿几朵,准备什么苦一起囫囵过了。
霍无恤连忙把手往回缩,“少吃点,这有毒的。”
有毒?!
你叫我吃!
――谢涵瞪大眼睛,以目向霍无恤传达自己的这个意思。
“哎,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有毒,现在是以毒攻毒,哎呀,你不懂别问了,别吞别吞,细嚼慢咽,把药汁都咬出来。”
谢涵嘴里一股子苦辛涩味,旁边人还叨叨,真是不胜其烦,好不容易咽下,看他,“然后呢?”
“什么感觉?”霍无恤看他。
“没感觉。你以为你给的是仙丹么,吃下去就有感觉?”越来越不靠谱了。谢涵开始后悔自己听他哄乱吃什么芫花。
霍无恤却一副莫测高深样子地点了点头,“你站这儿先别动。”他爬上树瞧了瞧,从这里进去是个小花园,里面还有石案、石垫、秋千、滕榻。
他转头对人招招手,“进来。”就自己跳了下去。
谢涵皱了皱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进院,但现在却隔着堵墙不好问,便也爬上树跟进去。
霍无恤正在下方等着他,还大张双手,对他做口型“别怕”,一副要接他的样子。
他只是肚子疼,又不是断腿了好不好?谢涵往侧移了移,离某人远了点,径自跳了下去。
一跳下去,却觉得不好。腹内一绞,紧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霍无恤已快步过来扶住他,“怎么了,疼得厉害?”
“你确定你给我吃的没问题…嗯……”谢涵揪起霍无恤衣领,指尖发抖、骨节泛白,话还没说完,又呻/吟一声,手就松开了。
霍无恤连忙把他往墙角草丛里带,带人蹲下后,认真看他,“你现在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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