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越听越皱眉,“你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他声音里竟然还包含了一丝失望,谢涵诧异,抬头看去,只见对方脸带厌恶,“出息了。竟然与民争利。”
谢涵懒洋洋道:“空口白牙,君父要这样给儿子定罪,恐怕不妥罢?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庄子是他们家的?要说人证,儿子庄内还有几十个老农呢。”
这是烧了契据无所顾忌?齐公几乎给气笑了。
一边一个官员道:“公子不通庶务。不知这宅子契据都是两份的,另外还有交易契据。”
“哦?不妨拿来看看。”谢涵不慌不忙。
那边樊家一收到消息,就准备好了一切东西,一经通传,立刻把另三份契据递了上去。
齐公看着那一张被烧了的原本,把另两张往两边传递下去令诸臣分看。
齐公一看,宅子现属樊家已是无误,脸上立时罩了一层寒霜,把契据往扶手上狠狠一拍,“臊都要给你臊死了。寡人还想着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结果……寡人少你住的了吗?”
“君父少没少我住的,我也不好说。但母亲是没少我住的。”谢涵道。
“少顾左右而言他!”
“君父不妨看看另两张契据?”
只见那些传看了另两张契据的朝臣们一脸便秘。
齐公接过下面传上来的契据,只见那庄子交易上面,卖出方竟然是谢涵这边,签字的还是何德。
“这庄子原是母亲嫁妆,后来太医说温泉养病,在我十三岁时赐给我养病了。君父大抵是不记得了。”
齐公不知怎的被说的一丝赧然,但——“这也不是你强占民宅的理由。卖出去的宅子泼出去的水,你半月前已经把庄子卖了。”
谢漪笑了,“三哥莫不是想又要庄子又要银子,这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按理说,我看上面印鉴,是我的无疑。只是……”谢涵蹙眉,“不知为何我对此全无印象。不如请家宰上来提醒我?”
何德被方钦化押着,后来竟然被押到殿外,他以为谢涵向齐公告发他中饱私囊,心里不停打着鼓。
哪知一进去,见谢涵跪着,还有个浑身鲜血的人。
谢涵回头,仿佛还在府中一般,家常道:“家宰来了。莫慌,也无甚大事,不过是我今天要给二哥倒腾贺礼,去了那温泉庄子,不想看到他人占着庄子,这还罢了。哪想对方还掏出一堆契据来。我怎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卖过庄子了,家宰可记得?”
何德当然记得,还记得上面签字画押的都是他的名字,印鉴也是他偷的。
他一时有些腿软,想起谢涵对他的排挤,想起府内武士全被笼络过去,他咬了咬牙,抬头震惊道:“公子,这不就是十四天前的事,您怎么就忘了。还是那天,在您书房,您说着要提三十金给新进武士置办兵器,才卖了的。”
“置办兵器?瞧这话说的。”谢涵玩味一笑,“说的君父脸色都变了。不愧是君父曾经的磨墨侍者,果然懂君父心思。”
谢漪嗤笑,“哦,我知道了。三哥该不会是想空手套白狼罢。用庄子换金子,再推出君父的家宰,然后又可以拿回庄子。听说三哥一直不喜欢家宰。三哥这可真是一石二鸟。”
“不知所谓。”齐公脸色极差,“我看你不是缺住的,是缺金子缺疯了罢。”
“公子你——”何德一时无法相信谢涵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老泪横流,“奴才知道您不喜欢小人,可小人对您是真的全心全意啊,唯恐您冷着热着气着伤着……”
“家宰说是我就是我,倒叫我百口莫辩呢。”谢涵似笑非笑。
“公子您这是要逼死小人呢?”他膝行向前,“要是我真的拿了这些金子,叫小人不得好死。”
齐公下令,“去搜家宰住处。”
原本敲鼓的樊家护卫,瞅瞅一边一脸淡然的谢涵,一边泪眼朦胧的何德,竟恍惚觉得拼命敲鼓的自己是个多余的。
不一会儿,搜查小队回来,“禀君上,三公子家宰府中,只有微薄积蓄,零散碎金子几瓣,撑过了,共半斤。”
“府里那么大,家宰想把银钱放哪儿都可以……”谢涵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公打断,“够了,证据确凿,你还想找怎样。”
“回君上,还有一事。”那搜查卫士道:“我们搜寻完出来,遇到有人前来滋事,一问竟是赌坊要债。”
“难怪三公子要变卖银钱。”
话听耳中,齐公只觉得怒不可遏,“你竟然连赌博都沾上。”抓起砚台扔了下来。
谢涵往旁边躲了躲,所幸齐公准头不怎么样,他懒淡道:“我府上这么多人。君父怎知一定是我。”说完,他侧头看那卫士,“是来找我么?”
那卫士倒一板一眼,也不为这殿内气氛所影响,“好像是为三公子府上家宰而来,具体不详。”
何德心里一个咯噔。
于是,瞬间剧情急转而下。
那赌坊追债来了八人,上来是那为首的。他哪里想到追个债而已,结果追上了大殿,他们也没搞出人命啊。他吓得不行,不用人问,倒豆子似得就把话全交代了。
“一开始是王柱……”
“后来他说骗他表弟来,让我们赚翻倍的钱……”
“让何德来还,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金子……”
“王柱又来赌了,不还,我们没办法才找上门啊……”
“怎么说也是亲舅舅……”
何德听得面无人色,抖着唇道:“一派胡言。”
“嘿,我胡说。这里还有你儿子、外甥的手印呢。赌友们也都看着呢。”
“你、你、你——”何德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止他,殿内众人脸色都不好。
拾夏对玖玺桓挑挑眉——我怎么觉得谢涵在给人下套。
玖玺桓牵了牵嘴角——不是你的错觉,有进步。
他们倒还好,脸色最差的是齐公。偏偏谢涵还火上浇油,“难怪人说橘生淮北,枳生淮北呢。家宰在君上这儿这样听话,怎么到了儿臣府中,就欺上瞒下了呢?总不会是受人指使特来我府上掏空家底罢。”说着,谢涵一惊,“儿子还真觉得近来银子耗的快。不如请君父替儿子查查账?”
“寡人哪有这般空闲!”
“怎么说也是君父赐下的人,君父总不能顾头不顾尾罢。”
齐公气得发抖,不得不让人取了谢涵府上账本,召司户官员前来核对。
一对好嘛,全是漏洞,比何能开始赌博还要早。
谢涵转头,对着何德晕倒的身体悲伤道 :“家宰啊家宰,你缺钱向我借,难道我会不给吗?何必如此?”说着他擦擦眼角,一脸认真,“不知君父有没有什么驭人之术好交给儿子?”
“噗——”不知殿内哪个没忍住,竟笑出了声,连忙忍住。
齐公脸色难看。狐源先一步出来,“叼奴如此,实在委屈公子。不如请君上再派一得力手下……”
“哎。可别了。”谢涵慌忙摆手,“我知道狐相是为我好,可我今儿才算明白‘没有不趁手的刀,只有不会用刀的人’这句话的意思。这些人在君父眼皮底下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在手里……唉——”谢涵叹口气,“我这又是何苦呢?”
“如果君父实在觉得委屈儿臣,不如就给儿臣些银钱土地罢。”谢涵认真道:“我思来想去,会这样,还不是我给家宰的钱不够多。说来诸位兄弟都有块地好生钱,独独我——”他一咏三叹,“也难怪家宰有异心。”
诸臣都惊呆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从来没见过这样张嘴要钱的。
齐公是个要面子的人,如今骑虎难下,他狠狠攥紧了五指,却也不得不点下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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